秦若若几乎是凭着本能冲出了别墅区。她出门匆忙，手机也只剩下不到一半的电量。巨大的悲痛和一股支撑着她不倒下的执念在体内疯狂冲撞。
她到达门口的时候，刚好有一辆送客的出租车，她赶紧挥手拦了下来，报出李院长发来的医院地址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被那张惨白如纸、泪痕交错的脸吓了一跳，也没敢多问，一脚油门朝着医院疾驰而去。
一路上，秦若若死死攥着手机，一遍遍拨打李院长的电话，祈求着能有奇迹发生。电话终于接通，李院长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悲伤。
李院长若若……你到哪里了？你妈妈她……她刚刚……走了……走之前，一直念着你的小名……眼睛都没闭上……
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彻底熄灭了。
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车座下。秦若若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无声地、汹涌地砸落下来，浸湿了衣襟。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绝望。
妈妈……走了？
那个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教会她爱与善良的女人……永远地离开了？而她，竟然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悔恨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为什么她没有早一点回去？为什么她要把自己卑微的爱寄托在一个永远看不到她的男人身上？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秦若若几乎是摔出了车门，跌跌撞撞地冲向住院部大楼。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找到那间冰冷的病房的。
推开门，一股消毒水和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病床上，盖着刺眼的白布。李院长和几位福利院的老护工站在床边，个个眼睛红肿。看到她进来，李院长再也忍不住，扑上来抱住她，放声大哭。
李院长若若！你妈妈……她……她……一直念着你……
秦若若推开李院长，踉跄着扑到病床前。她颤抖着伸出手，一点一点，掀开了那冰冷的白布。
养母安详又带着一丝不甘和牵挂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她瘦得脱了形，脸色灰败，嘴唇微微张着，仿佛还有未说完的叮嘱。那双曾经盛满温柔和慈爱的眼睛，此刻紧紧地闭着，眼角还残留着一道未干的泪痕。
秦若若妈——！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哭喊终于冲破了喉咙，秦若若扑倒在冰冷的病床上，紧紧抱住养母已经僵硬的身体，嚎啕大哭。所有的悲痛、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悔恨、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秦若若妈！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是我没用！是我对不起你！妈……你醒醒啊！你看看我！我是囡囡！我回来了！妈——
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摇晃着那具再也无法给她回应的身体，泪水浸湿了白色的床单。
病房里回荡着她绝望的哭声，闻者心碎。李院长和护工们也跟着抹泪。
秦若若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她死死抓着养母冰凉的手，贴在自己满是泪水的脸上。那手上布满了操劳一生的老茧，此刻却再也无法抚摸她的头发。她想起小时候生病，养母整夜不睡地守着她；想起她考上大学，养母卖掉唯一的金戒指给她凑学费；想起她出嫁时，养母含着泪说。
“囡囡，要幸福……”
幸福？她给了养母什么？是三年的隐忍和屈辱？是临终前都无法见上最后一面的遗憾？是死不瞑目的牵挂？
迟到的悔恨，如同最锋利的锯齿，反复切割着她的灵魂。她恨陆晨的冷酷无情！恨宋冉的虚伪做作！更恨自己的软弱无能！是她亲手将最爱自己的人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她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把这二十多年来的委屈和此刻灭顶的痛苦都哭出来。身体因为剧烈的抽泣而不断颤抖，胃部传来痉挛般的剧痛，但她感觉不到。身体的痛苦，远不及心碎的万分之一。
不知哭了多久，力气耗尽，声音嘶哑。她瘫软在病床边，额头抵着冰冷的床沿，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泪水似乎流干了，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病房里一片死寂。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玻璃，像是天空也在为这迟来的、充满悔恨的告别而落泪。秦若若握着养母冰凉的手，一动不动。
她的世界，随着病床上这个女人的离去，彻底崩塌了。
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永无止境的恨意。
在她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肆意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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