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若将自己反锁在冰冷的三楼书房里。
楼下隐约传来的喧闹、议论和宋冉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却又如同跗骨之蛆,不断钻进她的耳朵,啃噬着她残存的意志。
“小偷”两个字,如同滚烫的烙印,狠狠烫在她的灵魂上。
她蜷缩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
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灭顶的屈辱和无处宣泄的愤怒。眼泪早已流干,眼眶干涩刺痛。
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浸透了冰水的棉花,又冷又硬,让她窒息。
她想嘶吼,想质问,想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砸向那些污蔑她的人!可是,有什么用?谁会听?谁会在乎?
陆晨那暴怒的斥责和毫不掩饰的厌恶,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反复在她心口搅动。
陆晨心思歹毒!手脚不干净!没有廉耻!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刺在她最痛的地方。在他眼里,她就是这样不堪的存在!三年的朝夕相处,她小心翼翼的付出,她隐忍的委屈,她失去至亲的痛苦……在他心里,都抵不过宋冉的一滴眼泪和一个精心设计的空盒子!
百口莫辩。
她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含义。在那个出现在她抽屉里的空首饰盒和宋冉完美的表演面前,她的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会被解读为狡辩和死不悔改。
楼下那些宾客,会怎么看她?陆宅的佣人,会怎么议论她?
群众看啊,那个所谓的陆太太,原来是个贼!
群众怪不得陆总不喜欢她,人品有问题啊!
群众偷宋小姐母亲的遗物,真是恶毒又下作!
群众陆家怎么会娶了这种女人?真是丢尽了脸面!
那些想象中的、如同毒蛇般嘶嘶作响的议论声,在她脑海中疯狂盘旋。她猛地捂住耳朵,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可捂得住耳朵,却捂不住那深入骨髓的羞耻感和被全世界唾弃的绝望。
她想起养母温暖的手,想起她总是教导自己要善良正直。如果养母在天有灵,看到她被扣上这样的污名,被当众羞辱唾骂,该有多么心痛和失望?巨大的悲痛和委屈再次汹涌而来,几乎将她淹没。
秦若若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
她将脸埋在臂弯里,发出破碎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可是,没有任何人给她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佣人小姐……是我,王妈。
门外传来王妈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
佣人您……开开门好吗?您一天没吃东西了……
秦若若没有动,也没有回应。她不想见任何人。
王妈或许是善意的,但那怜悯的目光,只会让她更加难堪。
佣人小姐……
王妈在门外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
佣人先生他……还在气头上,宋小姐也哭得厉害……您……您要保重身体啊……
她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极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佣人小姐,我……我相信您不是那样的人……
王妈最后那句话,像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弱火星,短暂地温暖了一下秦若若冰冷的心,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吞噬。
秦若若谢谢。
秦若若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秦若若我没事,你走吧。
门外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传来王妈无奈的叹息和离开的脚步声。
书房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秦若若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厚重的云层,如同她此刻晦暗无光的人生。
小偷的污名,如同最肮脏的淤泥,将她彻底淹没。
百口莫辩的绝望,像冰冷的锁链,将她牢牢捆缚。陆晨的信任崩塌,宾客的鄙夷目光,佣人的复杂眼神……这一切,都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协议……那该死的协议!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死死困在这座充满羞辱的牢笼里,连逃离的资格都没有!难道她只能顶着“小偷”的污名,在这个冰冷的地方,继续忍受陆晨的厌恶和宋冉的得意,直到协议结束的那一天?
一股强烈的恨意,如同地狱之火,在她冰冷的胸腔里熊熊燃烧起来。烧向陆晨的冷酷,烧向宋冉的阴毒,也烧向这将她逼入绝境的命运!
污名加身,百口莫辩。心已成灰,唯余恨意。毒刺的毒素,已蔓延至四肢百骸,催生着毁灭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