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云

因为家境贫寒，我在学校申请贫困生补助后，仍然要打工赚钱。空闲时间，我便在食堂楼旁的大型超市兢兢业业工作，平时我不敢东瞟西瞥，走路也低着头，心里总感觉自己低人一等。

我知道，做人应该自信，没有人天生比别人卑贱，可我还是在富家子弟如云的乌瑟斯大学里喘不过气。

正回宿舍，一张传单发到我手上，那是西区新开餐厅的招人广告。

看到工资，我心动了，便辞掉超市工作，去餐厅试了试，最终如愿得到那份兼职。

我站在前台，负责招待客人和传菜。一个靓丽的女生进来，我用力扬起嘴角，“你好，请问需要……”

她没有看我，而是拿着苹果手机，噼里啪啦打起字，没过多久一个优雅的妇人缓步前来。

“妈，你要点什么？”

我很有眼色，立刻把点餐表递给妇人，抬手电光闪石间，我俩眸光相撞，同时身躯一震！

女孩看到母亲僵住了，疑惑地在她身旁蹦来蹦去，“妈，怎么还不点餐啊？”

“嗯。”她接过菜单，呼吸忽然急促几分。

看到她的视线慢慢飘在桌子上，连续眨着眼。我也缓缓愣住，一股从心底挤出的酸涩感，蔓延至全身。我的眉头不由自主蹙起，表情十分悲伤。

“还有什么空闲的包间吗？”那个女生张口打断了我的痛楚，也将正在发愣的妇人，从莫名的情绪中拉出。

我微微抿嘴，暗自深吸一口气，递给她们一个空闲的门牌号。

“妈，吃牛肉吧。”女孩亲昵地揽起母亲臂膀，靠在她肩上撒娇。

“我看看。”

“看这个烤肉。”女孩指向菜单中间。

“烤肉？”

“妈你不知道！这里的羊肉串特别好吃！”

“好，你喜欢就点。”

“……”

我悄悄盯着那位母亲，嘴里还反复咀嚼着她们说的每一句话，像个阴暗的偷窥狂一样丑陋。

“好了，要这些。”她们点完后，女孩递给我菜单，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

机械地接过菜单，我目送她们去包厢。

几秒后，女孩大力关上了门，我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

“林春锦！”一道熟悉的目光灼伤了我。

果然是我的同班同学许程，他的眼神太独特，我从来都无法忽视。

“你怎么在这了？”他歪头咧着嘴，白俊的脸笑出了猫须般的细纹。

我解释是因为这里工资高，他了然地点点头，下一秒的话却令我吃惊，“这是我家新开的餐厅，是不是很漂亮？”

前台下，我的两只手隐蔽地绞起衣角，他毫无顾忌的话让我心头一窒，感觉自己像一只阴沟的老鼠，被突然被扔到阳光里。

“是、是很漂亮。”我结结巴巴道。

许程眸光微闪，瞬间破译出真相——女孩正在维持那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他心底恶意在胸腔游走，“你很缺钱？不如我来帮你？”

“不用！”我大声拒绝他，头也连续晃着。

他霸占了前台，顺便托起下巴，玩笑似的提问，“怎么，不想少走几年弯路？”

头顶吊灯散发着淡橘色光晕，瓷白墙壁被晕染的十分温暖。他的目光，却如同锋利的刀片，一下下刮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眼角隐隐溢出泪珠，“用不着！”

“这是怎么了？”

从包间走出来的妇人，看到了眼眶泛红、语带哭腔的小女孩。

她立刻跑到前台旁，紧张地盯着女孩委屈又可爱的脸庞。

“没事，没事。”我拘谨地摆了摆手，眼珠轱辘轱辘地转，但不敢抬头看妇人。

垂着头，我快速眨眼，极力想要扼制在她面前落泪的冲动。

她不爽地拍了拍桌子，向许程发出质问，“你是在点餐吗？”

“阿姨，我是餐厅的管理员，只是在和员工商量工作罢了。”许程一本正经地瞪大双眼，仿佛被她误会了。

“什么？”那位母亲像是他的说辞被惊住，皱眉沉思片刻，“好吧。”

随后对我露出了安慰的表情，妇人像一个沉淀了岁月的天使，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我贪婪的看着她，可下一秒，那个衣着靓丽的女孩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她炮仗似的猛扑过来，双臂紧紧环住她的母亲。

“妈妈！催完了吗？”

在这短短几秒，我突然发觉自己气息不稳，心脏砰砰跳得难受，躯体也莫名打起颤。

用力咬牙，费了很大劲平复状态后，我才将这突兀的身体反应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