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天,湿冷中带着一种吴侬软语般的缠绵。卯家老宅庭院里的玉兰树落尽了叶子,枝桠遒劲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空,酝酿着来年的生机。卯书云裹着奶奶新做的、内衬软糯羊羔绒的素色锦缎旗袍,颈间系着那条温润的玉兰丝巾,坐在暖意融融的书房里。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冬雨,屋内是外婆炖的红豆年糕汤散发的甜香,还有外公翻阅古籍的沙沙声。
寒假伊始,她彻底回归了“卯家囡囡”的身份。推掉了所有年前的活动邀约,连几个重量级的颁奖典礼都以“学业和家庭”为由婉拒出席。她的生活节奏慢了下来:陪奶奶去老字号的绸缎庄选料子,听舅妈林微分析几部经典话剧的表演层次,和外公在暖阁里下棋品茗,或是安静地坐在外婆身边,看她用那双巧手织一件新的羊绒开衫。手机调成了静音,微博更是鲜少登陆,仿佛要将过去一年席卷她的惊涛骇浪,都沉淀在这方温润的江南庭院里。
与此同时,严浩翔的世界正处于年末最喧嚣的漩涡中心。
时代少年团的团体活动排得密不透风:跨年晚会彩排、新专辑宣传、综艺录制、粉丝见面会…连轴转的行程让他只能在飞机上或保姆车的间隙补觉。聚光灯下,他是粉丝尖叫的焦点,是舞台上游刃有余的偶像,笑容耀眼,动作精准。
只有在深夜回到酒店,或者在某个转场间隙的片刻喘息里,那个“抽象”的严浩翔才会悄然冒头。
**时代少年团工作群(7)**
**[丁程鑫]:@全体成员 明早机场集合时间提前半小时,有媒体围堵,大家注意。**
**[马嘉祺]:收到。**
**[张真源]:OK!**
**[宋亚轩]:又要早起…[哭哭表情]**
**[刘耀文]:收到!**
**[贺峻霖]:收到!翔哥呢?又失踪了?**
**[严浩翔]:[一张照片:酒店房间地毯上,用几颗深褐色梨膏糖摆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累”字,旁边还用一颗糖压着一根不知哪来的、蔫了吧唧的狗尾巴草]**
**[贺峻霖]:……翔哥,你这又是什么行为艺术?**
**[宋亚轩]:哈哈哈哈!梨膏糖摆字?翔哥你太抽象了!**
**[张真源]:这狗尾巴草是道具组剩的吗?**
**[严浩翔]:贡品。给“图书馆守护神”的。(附:一个狗头表情)**
**[马嘉祺]:……好好休息,别玩糖了。**
**[丁程鑫]:严浩翔,明天别迟到!收手机了!**
严浩翔放下手机,看着地毯上那个“累”字和狗尾巴草,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他剥开最后一颗摆字的梨膏糖放进嘴里,熟悉的清甜微凉带着药香。他知道,这个“抽象”的“贡品”照片,卯书云一定会看到。她懂他的奇奇怪怪,懂他在这喧嚣世界夹缝里透口气的方式。他拿起手机,点开置顶的聊天框(备注:玉兰),没有打字,而是对着窗外的城市夜景拍了一张模糊的光斑照片,发送过去。
几秒钟后,手机微震。
回复是一张照片:卯家书房暖黄的灯光下,一只素白的手正捏着一颗饱满的、深红色的车厘子,背景是摊开的线装书页。没有文字,只有一颗小小的车厘子表情。
严浩翔看着那颗鲜红欲滴的车厘子照片,仿佛能闻到清甜的果香。紧绷的神经似乎被这遥远的、无声的“投喂”悄然抚慰。他笑了笑,将手机丢到一边,把自己埋进松软的枕头里。明天,又是战斗的一天。
* **不速之邀·《纯白禁区》
腊月廿三,小年。卯宅张灯结彩,年味渐浓。一家人围坐在圆桌前,吃着外婆亲手做的八宝饭、熏鱼、蛋饺,其乐融融。舅舅卯文洲和舅妈林微也在席间,聊着些艺术圈的趣闻。
饭至半酣,管家陈伯拿着一个厚厚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走了进来,恭敬地递给卯书云:“小姐,刚刚有位叶瑄导演的助理亲自送来的,说是给您的剧本,请您务必亲自过目。”
“叶瑄?”舅妈林微放下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凝重,“那位拍《青蛇》、《刺客聂隐娘》的叶瑄导演?他不是息影好几年了吗?”
卯书云也微微一怔。叶瑄的名字在华语影坛如雷贯耳,以极致的影像美学、深刻的女性视角和严苛到近乎偏执的选角著称。他的电影,是无数演员梦寐以求的圣殿,也是公认的演技试金石。他息影多年,突然递来剧本?
在家人关切的目光下,卯书云拆开了文件袋。里面是一本装帧极其简洁的剧本,封面只有三个苍劲有力的毛笔字——《纯白禁区》。
她翻开扉页,人物小传映入眼帘:
* **白茉莉(女主):22岁,知名芭蕾舞新星,被誉为“人间最后一片纯白茉莉”。气质空灵纯净,不染尘埃。因一次意外,灵魂与东南亚大毒枭“蝰蛇”共生。“蝰蛇”暴戾、狡诈、掌控欲极强,不断侵蚀她的意识。白茉莉在纯净与黑暗的撕扯中痛苦挣扎,努力维持着“茉莉”的表象,内心却濒临崩溃。
* **白松(男主):白茉莉的哥哥,35岁,国际刑警,追踪“蝰蛇”多年,是将其逼入绝境的功臣。坚毅果敢,却对妹妹的异常毫无察觉,最终亲手击毙了占据妹妹身体的“蝰蛇”,至死不知真相。
故事的核心冲突:纯白茉莉如何在被黑暗侵蚀的身体里守护最后一丝光明?她如何在最爱的哥哥面前扮演“正常”,内心却承受着毒枭的恐吓与灵魂撕裂的剧痛?当哥哥的枪口对准“蝰蛇”时,她/他眼中是解脱还是绝望?
剧本的文字极具画面感和心理穿透力。卯书云一页页翻下去,指尖微微发凉。她仿佛能感受到白茉莉在练功房里旋转跳跃时,身体里另一个灵魂的狞笑;感受到她在哥哥关切的目光下,强颜欢笑时内心的惊涛骇浪;感受到最后那颗子弹穿透身体时,两种灵魂交织的复杂情感——是“蝰蛇”的终结?还是白茉莉的解脱?亦或是两者共同湮灭的悲鸣?
这个角色的复杂性和撕裂感,远超林小雨!它要求演员在同一具躯壳里,精准地切换两种截然不同、甚至完全对立的灵魂状态——极致的纯净与极致的黑暗。这不仅是演技的挑战,更是对精神承受力的巨大考验。
“书云?”外婆担忧的声音响起。
卯书云回过神,发现全桌人都在看着她。她合上剧本,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温婉沉静,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和…一丝被点燃的火焰。
“叶瑄导演的新片,《纯白禁区》。”她将剧本轻轻放在桌上,“一个…非常特别也非常难的角色。”
奶奶沈静仪放下汤匙,目光落在剧本上:“叶瑄?伊额戏…是顶顶难演额。(叶瑄?他的戏…是最难演的。)”
舅妈林微立刻拿起剧本翻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双重人格?灵魂共生?还要在至亲面前伪装?这…这难度太大了!书云,你要慎重!”
舅舅卯文洲则更沉稳:“叶瑄复出,第一部戏就找你,说明他认可你的实力。但剧本的强度和深度,你自己要掂量清楚。”
二表哥卯子琛(科技新贵,但关注娱乐圈)插话:“妹妹,这角色演好了绝对封神!但演不好…压力太大了!而且你看结局,死在亲哥枪下…太虐了!”
大表哥卯子瑜(律师)则冷静分析:“合同条款要特别注意,尤其是心理保障和创作自由度。”
卯书云安静地听着家人的意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玉兰丝巾。那朵温润的玉兰花苞,仿佛在提醒她保持沉静。她的心湖被《纯白禁区》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挑战的诱惑与对角色深度的渴望在胸中激荡。但家人的担忧也让她更加清醒。
“我明白。”她轻声说,声音温软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剧本很好,角色很难,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她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这份谨慎,是她的性格,也是她对艺术的敬畏。
晚饭后,卯书云独自拿着剧本回到书房。窗外冬雨依旧,敲打着窗棂。她打开台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纯白禁区》的封面。她没有立刻翻开,而是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在风雨中摇曳的玉兰枝桠。
手机屏幕亮起。是严浩翔发来的信息,只有一张照片:后台化妆间凌乱的桌面,堆满了演出服和化妆品,角落里,几颗深褐色的梨膏糖被精心摆成了一朵…歪歪扭扭的玉兰花苞形状?旁边还放着一颗孤零零的车厘子。
配文:“抽象派贡品2.0。风里雨里,舞台等你(?)累了。晚安。”
卯书云看着照片里那丑萌的“玉兰花苞”和那颗车厘子,又看看窗外风雨中的玉兰树,再看看书桌上那本沉甸甸的《纯白禁区》,心底那丝因复杂角色带来的凝重,忽然被一种奇异的温暖和力量冲淡了。
她拿起手机,对着窗外风雨中依旧挺拔的玉兰枝桠拍了一张照片,发送过去。
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照片。
然后,她转身,走回书桌前,深吸一口气,在温暖的灯光下,郑重地翻开了《纯白禁区》的第一页。
上海的冬夜,雨声潺潺。
玉兰在积蓄力量,等待春日的盛放。
而卯书云的世界里,一场关于纯白与黑暗、灵魂与救赎的风暴,已在剧本的扉页间悄然酝酿。远方的舞台上,属于严浩翔的喧嚣仍在继续,而他“抽象”的贡品,如同穿越风雨而来的一点星光,无声地映照着她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