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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锈

铁锈!

《铁锈》

楔子 煤油灯下的齿轮(1977年冬)

郭锦兴蹲在村委会砖墙下时,撕碎的成绩单正被寒风卷进粪坑。总分382分——距离北大法律系录取线差23分,汉江政法学院的红色印章像耻辱烙印灼穿口袋。

“政法学院也是大学!”宗敏举着煤油灯冲进猪圈,冻疮手指在污物里翻找碎纸,“明年我考去陪你!”

灯焰在她瞳孔里烧出两簇火苗。郭锦兴突然攥紧那片写有“法”字的残纸,猪粪的酸臭混着油墨味钻进鼻腔——这是寒门学子献给权力的第一个吻。

 

第一章 政法学院的铜像(1979-1982)

迎新会上的宗敏像颗误入法庭的野草。当学生会副主席郭锦兴念完发言稿,这个扎麻花辫的姑娘突然举手:“师兄说‘法律人当如青松挺直’,可松树要长在山顶才不弯腰——我们山沟里的孩子,连给城里人当树苗的资格都没有吗?”

全场死寂。林宝兴(书记之子)却在后排大笑:“我爸说法律是秤杆子,称人是称土豆全看谁使秤!这丫头配当我们同学!”

月光舔舐实验田的麦穗时,郭锦兴教宗敏辩词技巧:“法庭发言要刀刀见血。”

“可你下午模拟法庭上像在念悼词。”宗敏突然咬断麦穗,汁液沾上他洗到发白的中山装,“真正的刀藏在温柔里——就像王老师明知你偷实验数据写论文,还推你去省里参赛。”

他猛地掐住她手腕。

“别怕呀!”宗敏把那支半熟麦穗插进他口袋,“偷来的金穗子才能压住穷骨头呀!”

王教授书房的霉味熏得人头晕。郭锦兴躬身接过《汉英法律辞典》,书页间滑出省检察院的推荐信——落款处林副检察长私章鲜红如血。

“林家能给的,王书记给双倍。”老头枯指敲着辞典封面烫金的“JUSTICE”,“记住,公义是贵人的玩具,穷鬼拿它当砖头使,当心砸碎自己脚。

 

第二章 检察院的磨刀石(1982-1986)

省检大楼门卫拦住穿胶鞋的郭锦兴:“修水表去后院!”

他举起报到证的手悬在半空,宗敏连夜熨的卡其布制服腋下已渗出汗圈。三楼窗口忽然传来林宝兴的嗤笑:“郭检察官连门都进不来,怎么抓犯罪分子?”

那年深冬,他啃着冷馒头给六百本案卷编码时,终于懂了王教授的话——法律的天平需要金砝码压阵。

南华机械厂审讯室的暖气片嘶嘶漏气。郭锦兴把热茶推向厂长:“您女儿在师大附小三年级吧?听说奥数班报名截止到今天...”

铁汉瞬间溃堤。结案时林老(已升检察长)拍他肩膀:“怀柔比镣铐狠啊!可心太软的人握不住刀——你看宗敏在妇联帮农妇写诉状,倒把自己告到停职了。”

庆功宴上他醉醺醺回家,宗敏正用纱布缠手上的血泡——下午她为征地案挡推土机被警棍砸伤。

“省劳模奖状能换你安分点吗?”郭锦兴把奖状摔向热水盆。

宗敏捞起湿透的纸,在“模范”二字上挤出个笑:“当官的把百姓当磨刀石,我偏做那把砍石头的刀!”

台风夜突袭走私码头是郭锦兴的封神之战。当他在渔船底舱拷住主犯时,满脸油污的线人突然拽住他:“林老公子在走私名录里...您真要捅破天?”

结案报告被林老亲自按下。庆功宴缺席的郭锦兴蹲在码头呕吐,宗敏沉默地擦掉他后颈的血污——那是主犯情妇用铁钩划的。

“疼吗?”

“刀锈了才怕疼。”

她将一枚缴获的走私表扣在他腕上:“让它提醒你——黄金的时间该镀在哪条路上。”

 

第三章 录像带里的锁链(1988年夏)

惠州饭店的冷气嘶嘶作响,像毒蛇在墙壁夹层里游走。郭锦兴扯开领带,水晶吊灯的光刺得他眼球发胀。两个小时前,他还是新任市委副书记,庆功宴上人人举杯敬他“前途无量”;而现在,他只听见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声——电视屏幕里两具扭曲交缠的肉体,正发出令五脏六腑冻结的呻吟。

“男主角很上镜嘛。”王鸿端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女人迷离的侧脸和刘菲雪白的肩头。他拿起那盘VHS录像带,铁灰外壳映出郭锦兴惨灰的脸。“这拷贝带值一个副省级,你说是不是?”

郭锦兴的指甲陷进掌心。就在四小时前,王鸿端的心腹在敬酒时紧贴他右手,针头刺入静脉的麻痒被酒精完美掩盖。再醒来时,刘菲正伏在他胸口哭泣:“王部长说我不配合,就让我爸死在矿难名单里...”

“为什么选我?”郭锦兴的喉咙滚着血锈味。

“林宝兴和你穿一条裤子,可林老头只当你是条看门狗。”王鸿端笑着剖开毒果,“而王家给的,是让你做执刀的手。”

窗外突然雷声大作,暴雨猛烈冲刷着霓虹灯牌。一道闪电劈亮王鸿端手中物:录像带侧面的标签上,竟用红笔写着“宗敏同志亲启”——他们连收尸人都替他选好了。

惠州饭店的冷气...

郭锦兴扯断的领带滚落在地,那是宗敏用首月工资买的金利来。三十三小时前,她将怀孕报告藏进他公文包;此刻电视里交缠的肉体正撕裂未来——王鸿端按下暂停键:“林家没教过你吗?爬得太快的刀...”

针孔摄像机红点闪烁如蛇目:“...迟早要装进贵人的刀鞘。”

 

第四章 麦穗与刽子手(1990年秋)

宗敏的遗物里有一束干枯麦穗,那是1981年郭锦兴带她去政法学院实验田偷摘的。此刻这束麦穗躺在解剖台边缘,与白布下她凹陷的颅骨形成尖锐的讽刺。

“肇事司机酒精含量280mg,货车制动管被人为剪断。”法医的低语像手术刀划开空气,“但交警队的事故报告昨天就印好了,写着‘死者横穿快速路负全责’。”

郭锦兴的舌尖尝到铁锈味——和两年前录像机启动那夜一模一样。他看向墙角阴影里的王鸿端,对方正用鞋尖碾碎一支野菊花,那是宗敏出事时攥在手里的。

“意外才能保住所有人,懂吗?”王鸿端把结案书拍在他颤抖的掌心,“你岳父的养老院账户,今天会收到一笔‘见义勇为抚恤金’。”

停尸房的寒气钻进骨髓。郭锦兴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夜:1977年高考放榜日,18岁的他在村委会门口撕碎成绩单,宗敏却在煤油灯下一张张拼好,说:“政法大学也是大学,我陪你重头读。”

而现在,解剖刀正切开妻子破碎的肝脏。他眼睁睁看着法医镊起一片染血的金属屑——那正是被剪断的制动管残片——扔进医疗废物桶。当啷一声,二十载寒窗淬炼出的铁骨,就此碎成了渣滓。

解剖台上,宗敏指缝残留着半粒干瘪麦粒。郭锦兴掰开她僵硬的拳头,麦粒滚落在制动管碎片旁——它们曾共生于1981年的政法学院实验田。

“车零件和野麦子会并案吗?”王鸿端碾碎地上的野菊花,“证据链和麦穗一样,晒干了才能藏进档案袋。”

殡仪馆火化炉点燃时,郭锦兴突然从骨灰里抢出颗焦黑麦粒吞下——从此每句谎言都带着麦芒划破食道的疼。

 

第五章 登云梯的血阶(1997-2002)

华州市委书记办公室的檀木桌上,平摊着林宝兴的环保改革方案。郭锦兴签字笔悬在“否决”栏时,玻璃板下宗敏的遗照突然震响——1990年车祸路段正因铅矿开采塌陷。

“良心当不了王家的垫脚石!”林宝兴摔门时的怒吼撞在防弹玻璃上,“敏敏的麦穗早该噎死你!”

郭锦兴缓缓拔出塞在抽屉缝里的麦穗(1992年从宗敏遗物偷藏),将枯萎穗尖浸入红墨水,在否决文件上签下“情况属实”。

2002年省委书记就职宴上,王鸿瑞的杯沿沾着鱼子酱:“林家翻出截制动管残片...”

郭锦兴把玩餐刀的手猛然顿住,刀刃映出身后巨幅国画《江山永固》——某片青绿山水深处,隐着点褐色污渍。那是三个月前开矿塌方时,他用朱砂笔涂在儿童尸体坐标上的红章。

“老规矩,”他切开花雕醉鸡的腹腔,“残渣都填进炉灶。”

金黄的鸡油裹着带骨肉块滑入喉管时,他尝到麦粒的焦苦混着铁锈味。王鸿瑞笑着递过新蒸的黄金糕:“林家不知道,当年废品站的制动管是赝品...真正的铁证在您胃里埋了十二年。”

满座高官碰杯声中,郭锦兴突然攥紧口袋。那里藏着一颗1982年缴获的走私纽扣,他当检察官头一年拆掉的第一枚权力炸弹,扣面刻着英文:Time will tell(时间会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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