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晨光透过落地窗的智能调光玻璃，变得柔和而温暖。于珺卿睁开眼，发现顾仡蓝的那侧床铺已经空了，只有凹陷的枕头证明昨晚有人同眠。

他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眼镜，世界顿时清晰起来。公寓里静悄悄的，只有咖啡机工作的轻微声响从厨房方向传来。

于珺卿赤脚踩在温热的柚木地板上，随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睡袍。推开卧室门，咖啡的香气更加浓郁。顾仡蓝背对着他站在料理台前，黑色丝质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一截后颈。

"今天起这么早？"于珺卿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接过顾仡蓝递来的咖啡。

顾仡蓝转身，手指在于珺卿睡袍腰带上一勾，"国际商业论坛的演讲稿，最后修改一下。"他的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倒是你，昨晚那么晚睡，今天不多休息会？"

于珺卿抿了一口咖啡，恰到好处的苦味在舌尖蔓延。"九点要和财务部开视频会议。"他瞥了眼墙上的智能时钟，"珺临在东南亚的新厂区出了点问题。"

顾仡蓝挑眉，手指轻轻敲击咖啡杯壁，"什么问题？"

"商业机密。"于珺卿嘴角微扬，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

顾仡蓝低笑，突然凑近在于珺卿唇上轻啄一下，"苦的。"他评价道，却就着于珺卿的手又喝了一口咖啡。

两人在晨光中共享这难得的宁静时刻，窗外是初醒的上海天际线，玻璃幕墙反射着朝阳，如同散落的钻石。

这平静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于珺卿皱眉，放下咖啡杯，从睡袍口袋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林薇—财务总监"。

"这么早？"顾仡蓝漫不经心地问，却敏锐地注意到于珺卿接电话时肩膀线条的紧绷。

"什么时候的事？"于珺卿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联系过其他供应商吗？......好，我半小时后到公司。"

挂断电话，于珺卿的手指在手机边缘无意识地敲击着，节奏透着急躁。顾仡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递过已经准备好的吐司。

"出事了？"

于珺卿接过吐司咬了一口，机械地咀嚼着。"振远材料突然提出涨价30%，否则下周起优先供货给蓝海。"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看向顾仡蓝，"这事和你有关系吗？"

顾仡蓝的表情毫无破绽，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天地良心，我也是刚听说。蓝海和振远的合同上季度就续签了，价格条款都没变。"

于珺卿盯着他看了两秒，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然后转身走向衣帽间。"我得去公司了。"

顾仡蓝靠在门框上，看着于珺卿迅速换上西装。"需要帮忙吗？我认识几个不错的材料供应商。"

"不必。"于珺卿系好领带，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珺临能处理好。"

一小时后，于珺卿坐在珺临国际总部38层的会议室里，面前摊开的财务报表像一张张病危通知书。财务总监林薇是个三十出头的干练女性，此刻正指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利地汇报。

"振远提供的特种钢材占我们生产线原料的45%，如果接受30%的涨价，季度利润将下降7-9个百分点。"她的激光笔在图表上画了个圈，"更麻烦的是，短期内找不到能匹配他们质量的替代供应商。"

于珺卿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振远给出的理由是什么？"

"原材料成本上涨，产能不足。"林薇推了推眼镜，"但我们的市场部分析，最近铁矿石价格实际上有小幅下跌。"

"有意思。"于珺卿冷笑，"联系过王总吗？"

"王总说..."林薇略显尴尬，"他更倾向于直接和您谈。"

于珺卿合上文件夹，"安排今晚的饭局。同时启动B计划，联系东南亚的供应商，评估空运成本。"他站起身，"告诉生产部，不要表现出任何异常，一切照常运行。"

会议结束后，于珺卿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黄浦江上来往的船只。手机震动，是顾仡蓝发来的消息："国际论坛下午两点，别迟到。需要我留位置吗？"

于珺卿回复："不必。我会准时到。"

他放下手机，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振远材料的股权结构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子公司引起了他的注意——蓝海资本持有其15%的股份。于珺卿的眼睛微微眯起。

下午一点五十分，上海国际会议中心人头攒动。年度国际商业论坛是业界盛事，能拿到邀请函的无不是商界翘楚。于珺卿在签到处拿到议程表，发现自己的演讲被安排在顾仡蓝之后。

"巧合。"顾仡蓝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呼吸喷在于珺卿耳畔，"组委会的安排。"

于珺卿侧身避开这过近的距离，"顾总今天精神不错。"

"托你的福。"顾仡蓝意有所指，随后恢复商业精英的做派，与周围打招呼的企业家们寒暄。

论坛正式开始。顾仡蓝的演讲主题是"供应链韧性建设与风险管控"，他站在聚光灯下，侃侃而谈。

"过度依赖单一供应商是企业运营的大忌。"顾仡蓝的目光扫过台下，在于珺卿身上停留了半秒，"当某家供应商突然提出不合理涨价要求时，企业往往陷入两难..."

于珺卿面不改色，手指却在平板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顾仡蓝继续道："聪明的企业会建立多元化供应网络，就像古代兵法说的'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微笑着展示蓝海的供应链分布图，"我们在全球建立了七个区域性供应中心，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能迅速调整。"

掌声雷动。于珺卿注意到周围不少人向他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业界都知道珺临与振远的合作关系。

主持人宣布于珺卿上台。他整了整西装，步伐沉稳地走向讲台。与顾仡蓝擦肩而过时，对方轻声道："祝你好运。"

于珺卿的演讲主题本是"精细化管理的创新实践"，但他开口第一句话就偏离了预定轨道。

"刚才顾总提到了供应链多元化，我非常赞同。"于珺卿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但我想补充的是，真正的风险管理不在于供应商数量，而在于对每个合作伙伴的深度理解和价值共创。"

他示意助手切换PPT，屏幕上显示出珺临与振远合作十年来的数据曲线。"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能带来隐性价值——质量一致性、交付可靠性、联合研发能力，这些是频繁更换供应商无法获得的。"

台下开始窃窃私语。于珺卿继续道："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接受不合理的要求。《论语》中说'信近于义，言可复也'，商业合作的基础是诚信与公平。当一方违背这一原则时..."他停顿一下，目光扫过全场，"另一方的反击也必将精准而有力。"

演讲结束，掌声比顾仡蓝获得的更加热烈。于珺卿鞠躬致谢，余光看到顾仡蓝在台下微笑鼓掌，眼神中竟有一丝赞赏。

论坛后的酒会上，于珺卿被各路企业家围住，纷纷称赞他的演讲精彩。他应付着这些社交辞令，目光却不时搜寻顾仡蓝的身影。

"于总今天真是锋芒毕露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于珺卿转身，看到顾仡蓝举着香槟向他示意。

"彼此彼此。"于珺卿抿了一口酒，"你的'鸡蛋篮子论'很有启发性。"

顾仡蓝轻笑，"只是商业常识而已。"他靠近一步，声音压低，"振远的事，需要我引荐其他供应商吗？"

"不必。"于珺卿拒绝得干脆，"我已经约了王总今晚谈。"

"王立德？"顾仡蓝挑眉，"那个老狐狸可不好对付。"

于珺卿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锐利，"你知道《战国策》里怎么形容真正的商人吗？'观时而动，因势利导'。"

顾仡蓝举杯，"那就祝于总今晚旗开得胜。"

两人碰杯，香槟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无形的战鼓。

酒会结束，于珺卿直接前往与王总约定的私人会所。上车前，他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邮件，附件是一份振远材料近期的资金流向图。其中一笔来自离岸账户的大额转账格外醒目。

于珺卿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紧锁。发件人栏只有一个字母："K"。

与此同时，顾仡蓝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手机亮起一条新消息："鱼已上钩，按计划进行。"

他放下手机，转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