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香槟塔折射的光斑在顾仡蓝的袖扣上碎裂时，于珺卿正隔着衣香鬓影的人群看他。年度商业盛典的水晶灯太过炫目，晃得人眼底生疼。顾仡蓝举杯向簇拥者致意，无名指上戒痕被灯光照得清晰，像一道未愈的疤。

"蓝海今年可是大赢家。"荣科建设的李总凑近于珺卿，雪茄味混着幸灾乐祸，"听说顾总把东南亚那条航运线都吞了？"

于珺卿指尖的香槟杯沿凝着水珠，冰凉的湿意渗进皮肤，"李总消息滞后了。"他微微侧身，目光擦过顾仡蓝挺括的后背，"那条线现在属于凯恩资本。"

李总的笑僵在脸上。于珺卿已穿过人群，侍应生托着银盘擦身而过时，他不动声色地将窃听器黏在盘底。微型耳机里传来顾仡蓝带笑的嗓音："...所以和法国那边的合作，恐怕要常驻巴黎了。"

于珺卿脚步一顿，香槟气泡在杯中炸裂。

走廊尽头的露台门虚掩着，寒风卷走宴会的暖香。顾仡蓝背对他倚在栏杆上，指间一点猩红明灭。于珺卿反手锁门，金属碰撞声惊飞了夜鸟。

"一年。"顾仡蓝吐出的烟圈散在风里，没有回头。

"王总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于珺卿的声音比夜风更冷，"急性肾衰竭，诱发因素是长期服用大剂量利尿剂。"他向前一步，鞋尖几乎抵上顾仡蓝锃亮的牛津鞋，"你给他的雪茄盒，夹层里检测出呋塞米结晶。"

顾仡蓝终于转身，烟蒂按熄在大理石栏杆上。一点火星溅到于珺卿袖口，烧出针尖大的焦痕。"于总改行做刑警了？"他抬手拂去那点灰烬，指尖若有似无擦过腕骨，"可惜证据链断了——他情妇今早带着儿子飞去了哥斯达黎加。"

于珺卿猛地扣住他手腕，力道大得能捏碎骨节，"为什么？"

"为什么送他雪茄？"顾仡蓝垂眼看向交握的手，拇指摩挲着于珺卿突起的腕骨，"还是为什么..."他突然发力将于珺卿抵在冰冷的金属门上，膝盖卡进对方双腿间，"在你酒里下yao？"

于珺卿的呼吸窒住。那夜在四季酒店露台，暴雨浇透的西装下，顾仡蓝咬着他耳垂说"吞下去"时，齿间抵着的微型芯片混着血腥味滑入喉咙。后来他在医院洗胃，顾仡蓝的助理送来一盒胃药，锡纸板背面印着王总的私人会所地址。

"芯片里是王立德挪用荣科公款的证据。"顾仡蓝的鼻尖蹭过于珺卿冰凉的耳廓，"不这样，你怎么扳倒荣科拿回质押的股权？"

金属门的寒意穿透西装，于珺卿的指尖陷进顾仡蓝后腰的衬衫褶皱，"所以王总是你杀的。"

"是商业规则杀了他。"顾仡蓝的膝盖更用力地顶进去，于珺卿闷哼一声，"他敢在威士忌里给你加料，就该知道有人会往他降压药里掺东西。"

远处传来烟花炸响，紫红的光在顾仡蓝瞳孔里明灭。于珺卿突然扯住他后脑的头发，将人拉向自己。这个吻充满血腥味，像两只撕咬的困兽。顾仡蓝的手探进他后腰，che开衬衫下摆，掌心贴着脊椎凹陷处zhongzhong揉按。于珺卿咬破了他的下唇，铁锈味在齿间弥漫。

"法国项目是陷阱。"于珺卿喘息着抵住他额头，"你在躲什么？"

顾仡蓝低笑，染血的嘴唇蹭过他鼻梁，"躲你查到的瑞士账户。"他的手指沿着于珺卿腰线下滑，停在皮带扣上，"凯恩资本那笔钱，是给你填星海那个窟窿的。"

烟花骤停的寂静里，于珺卿听见自己心脏狂跳。他想起暴雨夜的车厢，顾仡蓝划着资金流向图说"你现在需要毒药续命"时，眼底有他读不懂的痛楚。

"为什么？"于珺卿又问，声音哑得厉害。

顾仡蓝突然抽身后退，从内袋掏出丝帕按在渗血的唇角。"因为..."他展开染血的帕子，露出角落绣的"Y&G"，"明年这时候，我要亲手给你倒庆功酒。"

露台门被推开，寒风吹散所有温度。于珺卿独自站在黑暗里，摸到西装内袋的硬物——顾仡蓝刚才塞进来的丝绒盒。打开时蓝宝石袖扣幽光流转，内侧刻着巴黎某公寓的地址。

盛典散场时，财经头条已换成#蓝海掌舵人远赴欧洲#。于珺卿坐进车里，手机亮起加密邮件提示。附件是顾仡蓝的出境记录，目的地旁标注着鲜红的警告：行程关联方涉及欧盟反垄断调查。

他摩挲着丝绒盒里的地址，突然掰开宝石底托。微型芯片掉在掌心，插入平板后跳出的不是密钥，而是段监控录像——王总死前三天，顾仡蓝的特助将雪茄盒交给了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

视频右下角的时间戳，与顾仡蓝航班起飞时刻完全重合。

车驶上高架时，于珺卿拨通加密线路："查凯恩资本近半年所有离岸资金流，重点追踪与欧盟反垄断案相关的账户。"霓虹灯流过车窗，在他镜片上投下诡谲的光斑，"还有，准备一份收购蓝海垃圾债的方案。"

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航班动态图。代表顾仡蓝航班的绿色光点正掠过西伯利亚上空。底下附着一行小字："暖气开关在书房第三格抽屉，别像去年那样感冒。"

于珺卿攥紧手机，直到金属边框硌疼掌骨。他想起去年冬天顾仡蓝裹着毯子骂他笨，暖风机嗡嗡作响，那人脚踝蹭着他小腿的触感犹在。

车停在公寓楼下时，他瞥见对面路灯阴影里的镜头反光。于珺卿没有抬头，径直走向电梯。镜门映出他解开领带的动作，指尖在第二粒纽扣停留片刻——顾仡蓝装的定位器还在那里。

电梯升至顶层，他输入密码的手顿住，转而用钥匙打开门锁。玄关感应灯亮起的瞬间，于珺卿瞳孔骤缩。

客厅中央的波斯地毯上，横着一只顾仡蓝的旧皮鞋。鞋头朝外，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