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翌日清晨，雪终于停了。空气中弥漫着冷冽的寒气，阳光透过大树枝干的缝隙洒下，打在路边厚厚的积雪上。刚融化的雪水与冰晶纠缠，却又被冻成了薄薄的一层冰壳，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临安民宿的一扇窗台上，一瓶插着的玫瑰花挂满了细小的冰珠，几片枯萎的花瓣散落在窗沿，无声地诉说着寒夜的侵蚀。沉寂了一宿的街道逐渐热闹起来，临近新年，集市的喧嚣如期而至。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自行车铃清脆的“叮当”声、小贩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如一股浪潮涌入耳中，将睡姿扭曲的朱志鑫从梦中硬生生拉回现实。

民宿的隔音本应不错，但他却没怎么在房间待过，也许是打扫阿姨开窗通风时忘了关紧。屋外的喧闹声和刺骨的寒气一道钻进室内，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脑子里一片混沌，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几乎没有记忆。

张泽禹造孽啊……

张泽禹这大过年还要加班，真是要命咯。

张极苏叔叔你不是也一样？干这行，不就是活着凑合嘛。

张泽禹蹲在1-119到2-119院落门边，手里捧着一只热腾腾的烤红薯，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咔嚓”一声，表皮裂开，冒着暖暖的白汽。他的臂弯里夹着一本案录册，仔细看去，角落处印着“异者管理局”的字样。两个院子通往外界的出口已经被锁死，并贴上了封条。铁锁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另一边，1-119后院里站着身穿白大褂的张极。他手上摆弄着各种精密仪器，动作熟练又带着几分机械。叶允訫躺在他身边，脸色惨白，明显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房间内，一大家子人同样毫无声息。

苏新皓从1-119的房子里走出来，语气低沉：

苏新皓总共十二人，全是一家人——老爷子叶启衽和他的一个女儿两个儿子的家庭。老大一家四口，老二一家三口，还有离异的女儿带着个七岁的男孩。除了叶允訫，其他人全都嘴唇发紫，明显是中毒迹象。

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袋，用力抖了抖，里面有几包白色的粉末。

苏新皓这东西，在叶启衽、大儿子叶家岑，以及孙女叶允訫的房间里都发现了。

张泽禹呵，毒品？

苏新皓嗯。

张极唉……别装了。

在两人短暂的对话间隙，张极迅速从工具箱里取出一张便携化验试纸，小心翼翼地取了叶允訫指尖上的血样。检测结果还未出来，他已蹙眉叹气，随后毫不犹豫地拔出配枪，对准她的颈侧。这一举动瞬间引来苏新皓和张泽禹的高度警觉，两人几乎同时抽出了武器。

就在此时，压在坍塌柴堆下的叶允訫忽然睁开眼睛，吐掉嘴里的死牛蛙，声音虚弱却带着嘲讽：

叶允訫真倒霉啊。

她的身体瘦削得脱了形，满是伤痕。洁白的连衣裙早已被鲜血染红，与脚下干净的积雪形成鲜明对比。额头上的伤口不知是结痂还是被冻住，大片鲜血冻结在其间。脖子上的割伤更是惨不忍睹，几乎到了致命的程度。她费力地用手臂支撑着自己，艰难地从木头堆里挣扎出来。

叶允訫没想到，刚好碰到休假中的异警们。

叶允訫给各位添麻烦了。

目光转向远处，她看到了站在几人身后的朱志鑫，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叶允訫还有你志鑫，小时候我们还一起玩过家家呢，还记得吗？

苏新皓立刻反应过来，枪口瞬间调转方向，对准了从屋内走出的朱志鑫。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的朱志鑫一时间慌乱无比，恐惧感如潮水般涌遍全身。面对随时可能开火的枪口，他颤抖着举起了双手。

叶允訫哎呀，你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经吓啊。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自言自语，主动伸出双手朝离自己最近的张极示意铐上手铐：

叶允訫以前我演受害者，你扮小警察，阿云总喜欢当杀人犯，多有趣啊。

寒风拂过她的头发，抖落几片雪花，仿佛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而朱志鑫则盯着她脖子上的恐怖伤口，胃里一阵翻涌，既无奈又无助地嘟囔着：

朱志鑫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朱志鑫你是个什么东西

苏新皓催促道

苏新皓张泽禹，你在发什么呆？快点，把他也铐上！

张泽禹可是他……不像吧？

苏新皓废什么话！

张泽禹只能照做，心中暗暗叫苦，这哪里是普通的加班，分明是假期直接泡汤。处理完朱志鑫后，苏新皓接过张极手中的叶允訫，眉头紧皱，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