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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哥

所谓功成,所谓名就

南方的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带着一股子粘腻的阴冷,渗进骨头缝里,薛柏拖着那个轮子彻底歪斜的行李箱,像拖着一具沉重的尸体,在工业区边缘迷宫般狭窄,泥泞的小巷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

雨水早已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紧紧裹在身上,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针,持续不断地刺扎着皮肤,手掌上被铁锈磨破的伤口,在冰冷雨水的浸泡下,传来一阵阵钻心剜骨般的刺痛,每一次触碰行李箱湿滑的拉杆,都像在伤口上撒盐。

胃袋空瘪得痉挛,每一次抽痛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那沾满泥污的纸币,被他死死攥在裤兜里,像一块滚烫又冰冷的烙铁。

这点钱,只够撑几天,或者在某个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廉价通铺上,蜷缩着捱过这湿冷的雨夜。

巷子深处,昏黄的路灯光线被密集的雨帘切割得支离破碎,勉强照亮两侧低矮、破败的砖房,墙上贴满了层层叠叠、被雨水浸烂的小广告,像一块块溃烂的皮肤。

空气里弥漫着垃圾腐烂的酸臭、劣质煤烟呛人的气息,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属于底层挣扎的绝望味道。

偶尔有门吱呀一声打开,泄出一点浑浊的光线和更浑浊的方言咒骂,随即又被重重关上,将寒冷和黑暗重新隔绝在外。

薛柏的目光像探照灯,机械地扫过那些模糊在雨幕中的招租告示,“床位”、“通铺”、“单间”的字眼在昏暗中跳动,后面跟着的数字却像冰冷的铁锤,一下下砸在他攥着那三十五块钱的手心。

太贵了,每一分钱,都带着仓库里冰冷的铁锈味、老黄那张无赖的脸、还有那阵卷走他四十块血汗钱的冷风。他不能,也绝不允许自己轻易挥霍掉这仅存的三十五块。

他停在一处相对开阔点的巷口,这里稍微避风,但雨水依旧顺着残破的屋檐哗啦啦浇下来,在地上汇成浑浊的小溪。

他靠着一堵冰冷、湿滑的砖墙,慢慢滑坐下去,蜷缩起身体,将那个破旧的行李箱紧紧抱在怀里,试图用它抵挡一些无孔不入的寒意。背包就在身边,那支父亲的老钢笔,隔着湿透的帆布,冰冷地硌着他的腿侧。

饥饿和寒冷像两条毒蛇,紧紧缠绕着他,啃噬着他的意志,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在冰冷的雨声和身体的极限疲惫中开始模糊。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仓库,肩上压着沉重的角钢,冰冷的棱角硌着骨头,老黄那张刻薄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放大,还有父亲最后那冰封的眼神,母亲绝望的泪。

“哐啷!!!”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夹杂着某种重物倾倒的轰响,像一道炸雷,猛地撕破了雨夜的死寂,也瞬间将薛柏从昏沉的边缘狠狠拽了回来。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声音是从巷口对面那排黑黢黢的、连成一片的低矮厂房里传来的。

其中一间,门缝里透出不同于路灯的、一种更加刺眼,更加不稳定的惨白光芒,伴随着一阵急促而暴躁的、如同野兽垂死嘶吼般的机器轰鸣。

紧接着,一个暴怒的咆哮穿透了机器的噪音和密集的雨声,炸响在巷子里:

“操他妈的!又卡死了!这破玩意儿!老李,老李!死哪去了?扳手,快拿大号扳手过来!妈的,这堆山寨垃圾,耽误老子出货,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薛柏扶着冰冷的墙壁,挣扎着站了起来。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视线,他看到对面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皮门被猛地拉开,一个浑身油污、穿着深蓝色工装、剃着板寸的高壮男人冲了出来。

男人脸上沾着黑色的机油,像涂了迷彩,雨水一冲,更显狰狞,他手里抓着一把巨大的活动扳手,对着门里还在嘶吼的机器方向挥舞着,唾沫星子混着雨水飞溅。

“老李!你他妈聋了?!扳手!快点!”板寸男人对着门内咆哮,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凸起来,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

门内传来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陆,陆哥,不行啊,卡得太死了,老李刚才试了,扳手都拧弯了。轴好像抱死了,根本动不了,再硬来,整个主轴箱怕是要废啊!”

“废?废了也得给老子弄开!今晚这批货出不去,全他妈得喝西北风。”被称作“陆哥”的板寸男人目眦欲裂,抬脚狠狠踹在旁边的铁皮门框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铁皮门剧烈地颤抖起来。“都他妈给老子滚开,老子自己来!”

他像一头暴怒的棕熊,拎着那把沉重的扳手就要往门里冲。

就在这一瞬间,薛柏动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动,是那濒临报废的机器嘶吼声刺穿了他的疲惫?是那个“轴抱死”的字眼拨动了他脑海里某根沉寂已久的弦?还是那个板寸男人眼中那不顾一切、近乎绝望的疯狂,像一面镜子,映出了他自己同样走投无路的影子?

“等等。”薛柏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穿透了机器的轰鸣和暴躁的咆哮,清晰地砸在那个叫“陆哥”的男人耳中。

陆哥猛地刹住脚步,扳手停在半空,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射过来,瞬间锁定了站在巷口风雨中,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薛柏。

那眼神充满了被打断的暴怒和不耐烦的审视:“你他妈谁啊?滚蛋,少在这儿碍事。”

薛柏没有退缩,他迎着那双充满戾气和焦虑的眼睛,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指了指那扇泄出刺眼白光和暴躁噪音的铁门,声音在雨水中显得异常冷静,冷静得近乎冷酷:“里面,是6140车床?主轴抱死?”

陆哥愣了一下,脸上暴怒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被惊疑取代,他上下打量着薛柏,目光扫过他过于年轻的脸,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还有那个歪斜的破旧行李箱,眉头拧成了疙瘩:“你懂这个?”语气充满了极度的不信任。

“以前碰过。”薛柏言简意赅,目光越过陆哥,投向门内那片混乱的光影和巨大的机器轮廓,“硬撬,主轴箱变形,导轨报废,这台床子就真废了。”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什么,眼神有瞬间的失焦,随即又凝聚起更加锐利的光,“让我看看。”

陆哥死死盯着薛柏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谄媚,没有畏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被雨水冲刷得异常清晰的冷静,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

这种眼神,他只在真正懂行又敢豁出去的老家伙身上见过,绝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个狼狈的年轻人身上。

机器的嘶吼还在继续,像垂死的挣扎,每一秒都在烧灼着金钱和时间,陆哥腮帮子上的肌肉狠狠鼓动了几下,眼神在怀疑和一丝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的孤注一掷之间激烈交战。

终于,他猛地一挥手,那把沉重的扳手几乎脱手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水。

“妈的。”他低吼一声,像是骂薛柏,又像是骂这该死的命运,“行,你小子,进来,给老子看看,要是敢瞎咧咧耽误事,老子把你和那破箱子一起扔出去!”

薛柏没说话,只是弯腰,一把提起那个歪斜的破旧行李箱,拉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拖着它,迎着门内喷涌而出的机油味、金属灼热味和更加刺耳的噪音,一步踏进了那片混乱的光影里。

厂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显拥挤破败。惨白的白炽灯管悬挂在满是油污的电线上,光线忽明忽暗。

墙壁被熏得乌黑,地上到处是油污和散落的金属屑,一台老旧的CA6140卧式车床如同垂死的钢铁巨兽,占据了大半个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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