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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打扰了。请问，陆振山陆老板在吗？”门外传来一个清晰的女声，音质清冽，像山涧泉水，在这充满机油和金属粉尘气息的空间里显得异常突兀。

薛柏眉头紧锁。找老陆？在这个点？他警惕地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隔着门板沉声道：“不在。有事？”

“是这样，”门外的声音不急不缓，透着一股沉稳，“我们是省立第一医院设备科的。之前陆老板联系过我们，说可以提供一些医疗设备零配件的加工服务。我们有一批进口监护仪的外壳固定支架断裂了，原厂配件价格昂贵且订货周期太长，想看看陆老板这里能不能仿制或者替代。我们按他留的地址找来的。”

省立医院？设备科？薛柏的记忆瞬间被触动。在“振山厂”最后那段日子里，为了拓展业务，老陆确实四处撒网，像没头苍蝇一样跑过不少医院、研究所，试图接点零星的机加工活。这地址，想必是那时候留下的。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能的希望火苗，在薛柏冰冷的心湖深处，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沉重的铁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

当先是一位年轻女子。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职业套裙，在昏黄灯光下显得干净利落，与周围破败油腻的环境形成强烈反差。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洁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银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清澈明亮，带着一种理性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探究。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姿态从容。在她身后半步，跟着一个穿着医院蓝色工装、拎着工具箱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技术人员特有的专注和些许局促。

当薛柏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时，心脏毫无预兆地剧烈跳动了一下。那是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像冰冷的湖面被投入一颗滚烫的石子。不是因为惊艳，而是因为那双眼睛——清澈，锐利，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直达本质的力量，让他瞬间觉得自己这满身油污、如同困兽般的狼狈无所遁形。她叫林晚。薛柏的目光扫过她胸前别着的工作牌，上面清晰地印着这个名字和“设备科工程师”的字样。

林晚的目光同样在薛柏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前这个年轻男人，身形挺拔却难掩疲惫，赤膊的上身沾满油污和汗渍，脸上混合着黑灰和汗水，只有那双眼睛，深得像寒潭，此刻正翻涌着警惕、审视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狼般的冷光。这眼神，与她见过的所有工匠或小老板都不同。

“你好，我是林晚。”她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清晰平稳，“这位是我们科的张师傅。请问陆老板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或者，这里现在负责的是？”她的目光扫过薛柏身后简陋、杂乱却异常“专业”的仓库内部，那台老旧的磨床和车床静静矗立着，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和金属切削后的特殊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