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尘埃里的余温

深秋的雨裹着寒气渗进云顶庄园的每道缝隙，窗棂在狂风中发出呜咽般的震颤。陆霆渊蜷缩在苏晚璃曾住过的卧室里，羊绒地毯上散落着空药瓶，安眠药的苦味还残留在舌尖。中央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却驱不散空气中凝滞的冷意——那是苏晚璃最后一次化疗后，病房里弥漫的消毒水与死亡气息的混合。

他的指尖拂过床单上那片若有若无的浅褐色痕迹，那是她咳血时留下的印记。无数个日夜，他用指尖丈量着这块褪色的污渍，如同在丈量自己罪孽的深度。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泛着幽蓝冷光，红色数字“03:00”刺痛他的双眼——三年前的此刻，心电监护仪的长鸣撕裂寂静，她的体温在他怀中渐渐消散。

喉咙涌上腥甜的铁锈味，陆霆渊颤抖着摸向枕头下的铁盒。金属盒盖开启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盒中躺着几缕干枯的发丝，曾经柔亮的栗色如今黯淡如枯草，每一根都缠绕着他的噩梦。最底层压着那张病危通知书，边缘被反复摩挲得毛边翻卷，“建议放弃治疗”的医嘱被泪水晕染成模糊的墨团。

他将发丝贴在脸颊，试图重温她发间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却只嗅到时光陈腐的气息。窗外惊雷炸响，闪电照亮墙上的婚纱照——照片里的苏晚璃戴着珍珠项链，笑容明媚得像春日暖阳，而他西装革履，眼神却冷得能结冰。此刻相框玻璃上布满裂痕，如同他们支离破碎的过往。

“晚璃...”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在空荡的房间里激起回音。铁盒从无力的指间滑落，病危通知书飘落在地，恰好盖住了床单上的血渍。陆霆渊蜷缩成胎儿的姿势，额头抵着冰凉的地板，终于放任自己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雨声、雷声、哭声交织成网，将他困在回忆的深渊里，永远无法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