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忏悔的囚徒

云顶庄园的黄铜门锁在深夜发出吱呀声响，陆霆渊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微微颤抖。三个月前辞退最后一名佣人时，管家将银质钥匙放在他掌心，那声"陆先生珍重"像根刺扎进心脏。此刻空荡的长廊里，水晶吊灯折射的冷光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裂痕，他踩着自己的影子走向花房，胶底拖鞋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出细碎的声响。

清晨五点，他准时出现在青禾镇的花市。守摊的阿婆总将最新鲜的洋牡丹留给他，看着这个西装革履却眼窝深陷的男人，用颤抖的手数着零钱。返程时他抱着花束坐在后座，副驾上永远空着——那里曾是苏晚璃蜷缩的位置，她总在颠簸时悄悄把沾着花粉的手指搭在车窗边缘。

餐桌上的骨瓷碗永远盛着两碗阳春面。陆霆渊盯着对面空椅子上的倒影，用筷子挑起软烂的面条，却总在入口前放下。面条坨成硬块后，他会将整碗倒进雕花的瓷盆——那是苏晚璃亲手挑选的餐具，盆底的并蒂莲图案如今只剩半朵，被他摔碎的那一半永远消失在记忆深处。

暮色降临时，他端坐在画架前。沾着油彩的画笔在指间转动，画布却始终空白。颜料管被挤压得扭曲变形，钴蓝色的颜料滴落在地板上，像极了她咳在白床单上的血。有次他恍惚间画下半个侧脸，笔尖却在触及唇角时折断，木屑扎进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未完成的画上，晕开一片猩红。

某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书房的老檀木书架在雷声中发出呻吟。陆霆渊擦拭苏晚璃的素描本时，暗格突然弹开。泛黄的日记本带着茉莉香，纸页间夹着干枯的雏菊标本。他颤抖着翻开，被囚禁时的文字浸满泪水："他又摔了花瓶，碎片划伤我的脚踝"、"雪夜被关在露台，以为熬不过去了"。

直到最后几页，字迹突然变得温柔："他今天给我煮了姜汤，原来冰山也会融化。"墨迹被反复描摹，形成深深的凹痕。陆霆渊将脸埋进书页，潮湿的呼吸打湿了泛黄的纸页。窗外闪电照亮他扭曲的面容，压抑的呜咽混着雨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书桌上，未寄出的信堆成小山，每一封都写着"对不起"，却永远无法抵达收信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