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神殿的夜格外安静,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和殿外玉兰花瓣飘落的轻响。
麟星泽坐在灭世之花的结界旁,手里捧着一本翻旧的卷宗,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而是透过那道细小的缝隙,望着里面沉睡的人。
卡湳尔的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若不是花苞偶尔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任谁都会以为那是一座精致的雕像——黑色高马尾散在肩头,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那双总是藏着情绪的眼眸。灭虚战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淡紫色的咒印,那是献祭六感时留下的印记,像一朵沉默的花。
“zZZ……”
极轻的鼾声从缝隙里传出来,细若蚊呐,却清晰地落在麟星泽耳中。他的动作顿住了,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仿佛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动静”。
这是卡湳尔沉睡九个月来,第一次发出声音。
不是梦话,不是呓语,就是最简单的鼾声,带着点孩童般的稚气,与他平日里冷酷的模样判若两人。
冥远刚从外面查完岗回来,见他一动不动,忍不住凑过来:“怎么了?”
麟星泽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尖指向花苞的缝隙。
冥远屏住呼吸,侧耳听了片刻,眼底瞬间涌上惊喜。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激动:“他……他在打鼾?”
“嗯。”麟星泽的声音很轻,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六感被封印,却还能发出鼾声,说明他的意识在恢复,身体已经开始自主活动了。”
花苞又轻轻晃了晃,鼾声停了一瞬,随即又响了起来,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些。像是在回应他们的对话,又像是单纯的翻身动作。
“你说他是不是梦到什么了?”冥远蹲在结界边,黑白头发蹭到了地面,“会不会是梦到吃甜品了?”
麟星泽想起卡湳尔偷偷藏芒果干时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有可能。昨天安安送来的草莓蛋糕,他肯定闻到味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守着,听着那道细微的鼾声在神殿里回荡。烛火的光晕落在他们脸上,映出难得的放松——九个月的等待,终于有了最实在的回应。
天快亮时,鼾声渐渐停了。花苞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但麟星泽和冥远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六感被封,却能自主呼吸、发出鼾声,这意味着封印正在松动,沉睡的意识正在一点点“醒来”。
就像初春的嫩芽,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悄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
麟星泽将刚温好的灵泉水放在结界边,泉水里泡着安神的灵草,是沈夕桐特意调配的。他轻轻敲了敲结界,像是在跟里面的人打招呼:“我去处理早朝的事,让冥远陪你。”
花苞没动,也没再发出鼾声。
但麟星泽转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花苞的缝隙,似乎又张开了一点点。
殿外的天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琉璃窗照进来,刚好落在花苞的缝隙上。光线下,能看到卡湳尔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蝴蝶即将展翅。
冥远望着那颤动的睫毛,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卡湳尔元力反噬发烧时,也是这样蜷缩着,睫毛上挂着冷汗,却咬着牙不肯吭声。那时他还笑他“死要面子”,现在才知道,那份倔强背后,藏着多少无人可说的痛。
“阿湳,”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醒了就赶紧睁眼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花苞的缝隙里,传来极轻的呼吸声,平稳而有力。
像是在说:
快了。
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