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落地窗上织出细密的水痕,将城市的霓虹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怪陆离。林默盯着办公桌上摊开的卷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里年轻的父母站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前,笑容被定格在1998年的某个晴天。卷宗边缘的咖啡渍已经干涸成深褐色,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林队,技术科来电话了。”小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急促,“当年那起‘镜面杀人案’的物证库,昨晚被人动过手脚。”
林默猛地抬起头,台灯的光在他眼底映出冷冽的锐芒。十三年前,系列凶案的凶手在每个现场都留下一面碎裂的梳妆镜,镜面用血画出扭曲的笑脸,而最后一起案件的受害者,正是他的母亲。卷宗在桌面上被拍得发出闷响,散落的资料里,一张现场照片滑落出来:破碎的镜片在地板上折射出无数个扭曲的光影,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丢了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只有一份物证袋不见了——编号0714的碎镜片。”小吴递过打印出来的物证清单,“监控拍到昨晚十点十五分,有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撬了锁,但面部被帽子和口罩完全遮住了。”
林默的目光落在清单的最后一行,那里用红笔标注着“0714”的特殊备注:“受害者手中紧握的镜片碎片,检测出未知DNA样本”。十三年前,技术科受限于条件,没能破译那份DNA的秘密,而现在,唯一的样本不翼而飞。他突然想起三天前收到的那封匿名信,信纸上只有一行打印体:“镜子里的人在笑,你听见了吗?”
窗外的雷声骤然炸响,办公室的灯光闪烁了几下。林默走到窗边,雨点击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如同鼓点,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他想起母亲遇害前那晚,她曾在电话里说:“小默,妈妈发现了一个关于‘镜子’的秘密,等忙完这阵就告诉你。”那时他正忙着准备高考,只匆匆应了句“知道了”,却没想到那是母亲最后的声音。
“林队,你看这个——”小吴突然指着电脑屏幕,“昨晚物证库附近的街角监控,拍到一辆黑色轿车在附近停留过十分钟,车牌号被泥巴糊住了,但车型很像……”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很像张教授平时开的那辆沃尔沃。”
张教授,犯罪心理学界的泰斗,也是当年警方特聘的顾问。林默至今记得,张教授在分析案情时,曾不止一次盯着那些镜面血画喃喃自语:“这不是简单的模仿,凶手在传递一种信号,一种镜像里的语言。”母亲生前正是张教授的得意门生,两人共同研究的课题,就与“犯罪现场符号学”有关。
一个荒谬却又无法忽视的念头猛地窜进林默的脑海。他抓起车钥匙冲向电梯,雨幕瞬间将他吞没。沃尔沃的车型在记忆里逐渐清晰,他想起上周去张教授家拜访时,看到车库角落放着一个沾着泥点的工具箱,而教授当时的解释是“去郊区考察时用的”。
车子在雨夜中疾驰,雨刮器徒劳地切割着扑面而来的雨帘。林默的手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十三年前的画面与现实重叠:母亲倒在血泊中,手中紧握着一块镜片,而镜片里倒映的,是否就是凶手的脸?如果张教授真的与当年的案子有关,那他接近自己,指导自己追查旧案,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当他的车停在张教授家楼下时,二楼的灯还亮着。林默推开车门,雨水立刻浸透了他的警服。他抬头望向那扇窗户,窗帘的缝隙里透出模糊的人影,似乎有人正在整理着什么。突然,二楼的灯光猛地熄灭,紧接着,车库的门缓缓升起,那辆熟悉的黑色沃尔沃冲了出来!
“站住!”林默拔腿追了上去,雨水混着汗水流进他的眼睛。沃尔沃在路口一个急转,车尾扫过路边的垃圾桶,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林默掏出手枪,对着天空鸣响了一枪,但车子没有丝毫减速,很快消失在雨幕深处。
他扶着膝盖大口喘气,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砸在地面的水洼里,漾开一圈圈涟漪。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小吴发来的信息:“林队,技术科刚复原了物证库丢失的那块镜片碎片,背面刻着一串数字——0714,和您母亲的生日一模一样。”
林默猛地抬头,望向张教授家漆黑的窗户。雷声再次轰鸣,照亮了他苍白的脸。他突然明白,那面碎裂的镜子,从来都不是凶手的符号,而是母亲留下的最后讯息——镜像的背面,藏着真相的倒影。而现在,那个藏在镜像背后的人,已经向他露出了獠牙。
雨还在下,像是要将整个城市淹没。林默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知道,这场持续了十三年的追逐,终于要在镜面对峙的瞬间,迎来最终的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