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我知道，他们养了我，我天生欠他们一条命。所以母亲对我的极尽索取，我没有理由拒绝。

银行卡余额只剩两千块钱奖学金，却还要度过三个月校园生活。我找了份兼职打工，生活也算过得去。我不知道的是，一个女儿竭力靠自己保持的体面，在父母眼里，却是她私藏有余钱。

暑假回家，我心怀微薄的期冀，希望他们改变了。疲惫地放下行李箱，我站在门口轻轻敲门。

母亲打开门看到是我，边皱眉边埋怨。“回来这么快？坐的高铁还是火车？又在浪费钱了是吧……”

她堵住我迈入的步子，对我大声吼道：“在外面跺跺脚！”我的鞋很干净，人却像只灵魂出窍的野鬼、一个失去大脑的僵尸，机械地跺了跺脚。

抬脚刚迈入家门，母亲朝着我喷出细雾般的酒精。

“吭、吭……”

有些呛到，我捂住嘴鼻。“消消毒！”

弟弟躺在沙发上玩游戏，没抬头看我一眼。很快，饭做好了，我端完盘子再盛汤，最后一个上桌。

刚动筷子，母亲就试探性地对我施压。

“娜娜，你也这么大了，挣钱也不跟家里说说……”

“是啊！”父亲附和着，眼光反复打量我的衣服。

“我没有的。”

“好了，知道你有心思，不想跟家里人说……”

“你光乱花了，还不如给你弟弟买点东西！”

他们心底认定我偷偷藏着钱，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是在狡辩。我呼吸加速，情急之下奋力拍了拍桌子，“我身上真的没有多余的钱！”

“妈，你别逼姐姐了。她上了好大学，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身上怎么还会藏着存款呢。”弟弟身着深色短袖，颈上戴的透亮银链显得他有一种天真的稚气。

“你哪来那么多钱吃饭？”母亲知道我只有奖学金，目光闪烁地看着我。

“打工啊！”眼角怎么湿了？我连续眨眼，偏过头。

“那你还剩多少？”

“没有了，买了车票就没了！”歇斯底里说出这句话，眼睫被微微打湿。

“好了，多大还哭！还是大学生呢！”父亲讥讽开口。

用力闭上眼睛，小丑般想令眼泪待在眼眶，结果反而导致一串串泪珠快速从我的脸颊滑落。胸腔出现了熟悉的抽噎，失魂落魄地喝了碗汤，我逃进早已被改造成杂物间的卧室。

小屋内，我年少青春的遗痕已经变得很淡了。缓缓坐下，孤独地蜷缩在床上，打开手机。

[男友：今天有好好吃饭吗？]裴无羁的讯息从屏幕冒出。

瞬间泪如泉涌，我瘫着不停抽噎的身躯，快速打字。

[孤独星星：发现好多食物，太好吃！]

[男友：是吗？有时间我一定带你吃更好的。]

他已经毕业开始工作了，不像以前在学校，能随时随地约我在一起吃饭。

寒假过后就是大四，我实在不想回家，于是在学校附近的高档餐厅，找了份包吃包住的服务员工作。我穿上员工统一的白色衬衫，黑色长裤，身姿显得纤细秀美，被经理安排去介绍菜品服务顾客。在这里干了几天，我熟悉工作流程后，心里放松许多。

有位经常来吃的阿姨，她淡褐色的头发，平平梳在耳侧，在她描摹明显的眉前，有一搓富有光泽的卷发蜷在额头。她开口时的一瞥一笑，时髦又吸晴。我每一次遇到她，都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服务水平。

“阿姨，又来吃饭了？”

“嗯。”

“本店的北京烤鸭口味一绝，您还想再点吗……”

阿姨很有主见，没等我反应过来便已经点完了。我到后厨通传菜单，途中一个白的发光的女孩跑向了阿姨在5号包厢，“妈妈～”声音充斥着引人注目的甜腻。

回到原位后，身旁同事突然指着5号包厢怼了怼我的肩膀。

“你有没有发现，你很像那个女人。”

我怔住了，我那个像阿姨，这是什么话？

“你说真的？”

“她经常来，我观察你们好久了……”

“别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