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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落雪星盘印死痕

魔纹之下:赤霜天启

骸骨荒原的风,裹挟着铁锈、腐肉和劣质魔能燃料的刺鼻气味,永无休止地呜咽着,刮过腐鼠巷斑驳污秽的墙壁。三轮病态的紫月高悬,将狭窄死胡同里的惨烈景象涂抹上一层妖异的光晕。

狼人巨汉庞大的尸体瘫在污水中,暗红的兽血汩汩涌出。影咒师残存的灰雾早已散尽,只余恶臭黑水。空气里,狂暴的能量乱流夹杂着诅咒的阴冷、死气的枯寂,以及一丝正急速消退的、格格不入的温暖神韵。

两道身影,如同撕裂污秽夜幕的纯净之光,轰然降临巷口。

为首的青年身姿挺拔,并未穿着厚重的骑士铠,而是一袭剪裁极为考究的冰蓝色云纹锦袍。袍袖宽大,衣料在紫月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华光,腰间束着镶嵌星蓝宝石的玉带。他面容俊朗温润,眉眼间却带着久居上位的从容气度,正是禹城月夜商会现任话事人,解采臣。他手中并未持盾,而是托着一方巴掌大小、通体由晶莹剔透的幽蓝寒冰与秘银熔铸而成的星盘,星盘之上,无数细小的星辰符文缓缓流转,散发出冰冷而浩瀚的星辰之力——落雪星盘。

紧随其后的温祈玉,素白圣袍上的生命藤蔓金纹流转不息。她澄澈的眼眸锁定巷底那微弱的气息,忧心如焚,掌心九心莲虚影碧光莹然。

“落雪·星穹壁垒!”解采臣声音清越,手中星盘光芒一闪。

嗡——!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空间被冻结般的细微嗡鸣。以星盘为中心,一片深邃、静谧、仿佛截取了午夜星空的幽蓝光幕瞬间展开,将他和温祈玉,连同巷底濒死的泠镜辞一同笼罩。光幕之上,点点星辰明灭,寒气弥漫,污秽的泥水触之即凝成冰晶,更将一切窥探与恶意无声隔绝在外。这是**绝对防御**的领域。

“祈玉!”解采臣目光沉凝,星盘稳定运转,维持着这美轮美奂却坚不可摧的壁垒。

温祈玉身影飘然而至。九心莲光华大放,“圣愈·九心回春”的碧绿光柱笼罩泠镜辞残破之躯。然而,灰黑死气再次狂暴涌出,如同最凶戾的毒蛇,噬咬着生命之光!

“她的神眷死气…在排斥!”温祈玉秀眉紧蹙,九心莲中心的净世金光再次亮起,试图压制那枚幽暗的逆十字烙印。冲突再起,泠镜辞身体痉挛,青黑死纹蔓延,鲜血加速渗出。

“她的本源在抗拒外力净化。”一个温和清越的声音响起。张世勋不知何时已优雅地立于星穹壁垒之内。他依旧银袍玉簪,腰间悬着水蓝流光的莫邪与暗沉无华的干将。他目光落在死神烙印上,带着一丝属于学者般的探究兴趣。“强行对冲,会撕裂她。”

他解下莫邪剑,剑鞘轻点泠镜辞身前冰面。

嗡——!

淡蓝色的涟漪荡漾开来,如同深海之心的抚慰。在这股强大精神调和之力的梳理下,暴戾的死气奇迹般地平复、收敛,回缩于烙印之中,幽光流转,虽冰冷依旧,却不再狂暴攻击。

温祈玉压力骤减,感激地看了张世勋一眼,全力催动九心莲。碧绿生命之力与净世金光终于毫无阻碍地滋养、修复、净化。伤口止血收拢,生命之火虽微弱却顽强地稳定下来。

“禹城张氏,名不虚传。”解采臣赞了一句,手中落雪星盘星辰流转,寒气更盛,将蠢蠢欲动的黑暗彻底冻结于壁垒之外。

温祈玉小心翼翼抱起泠镜辞。少女轻如羽毛,冰冷脆弱。圣光柔柔包裹着她。

就在抱起她的瞬间——

昏迷中的泠镜辞,那只完好的右手,指尖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随即,如同迷途的孤鸟终于感知到归巢的方向,她染血冰冷的手指,竟在虚空中无意识地、无比精准地,轻轻勾住了温祈玉身侧——那个位置,正是白砚清意识投影的方向,亦是天启神力曾降临的源头——仿佛要抓住一缕虚幻却铭刻于灵魂的暖意。

这个细微到极致、却饱含依赖的动作,落在三人眼中。

温祈玉手臂微顿,眼中了然与怜惜更甚。

解采臣托着星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摩挲了一下光滑的盘面,温润的眼底闪过一丝深邃。

张世勋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了然的弧度,目光在泠镜辞与虚空之间流转。

“走吧,回‘拂晓灯塔’。”解采臣声音沉稳,落雪星盘光芒流转,幽蓝的星穹壁垒如同收拢的幕布,裹挟着几人,瞬间从腐鼠巷这污秽之地消失无踪,只留下满地冰霜与凝固的污血。

———

拂晓灯塔(圣殿骸骨荒原前哨据点)

由巨大白色岩石垒砌而成的塔楼矗立在荒原边缘,塔顶镶嵌的巨大晶石散发着柔和稳定的乳白色光晕,如同黑暗中的希望信标。

顶层医疗室内,空气中弥漫着宁神草药的淡香。泠镜辞已被清理干净,换上了柔软的白色病服,安静地躺在由光系晶石供能的疗愈床上。致命的伤口在温祈玉持续的治疗下已初步愈合,留下狰狞的疤痕。毒素被压制,但深入骨髓的死气反噬和透支带来的虚弱,让她依旧沉睡不醒,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心的死神烙印幽光内敛,如同沉睡。

白砚清站在床边。他已换下觉醒时的素白袍,穿着一身银灰色、带有统御圣殿简洁徽记的修身劲装。银发垂落,冰蓝色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床上沉睡的少女。赤霜瞳并未显现,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体内两股神性力量交织的微弱涟漪——冰冷的死寂,以及…一丝残留的、属于他的天启气息。正是这丝气息,如同无形的丝线,将他与她相连。

门被无声推开。解采臣、温祈玉和张世勋走了进来。

“她怎么样了?”白砚清开口,声音平静,目光却未离开泠镜辞。

“命保住了。”温祈玉走到床边,掌心九心莲虚影浮现,洒下柔和绿光检查着。“外伤和毒素已无大碍。但死神之力反噬严重,本源透支,加上长期积累的暗伤…需要很长时间调养。”她顿了顿,看向白砚清,“而且…她体内似乎有一股不属于她的、极为精纯的光明力量残留,正是这股力量,在巷子里帮她压制了死气暴走,也大大降低了我们治疗的难度。”

解采臣走到白砚清身侧,目光同样落在泠镜辞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双神眷者…匪夷所思。罗森副殿主传来密讯,她的身份已初步确认。泠镜辞,父亲泠锋,侠隐堂‘无影’,九阶阳级刺客。母亲苏清玥,云山关镇守指挥,魔法殿副殿主苏烈之女。”

白砚清冰蓝色的瞳孔微微一缩。侠隐堂,人类联盟最神秘、最顶尖的刺客组织。云山关,七大雄关之一,直面最凶险的裂隙区域。这样的背景…远超他的预想。

“既是如此显赫出身,为何流落骸骨荒原,身陷绝境?”白砚清问道,声音依旧平稳。

解采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因为死神的神眷印记。据罗森殿主从侠隐堂和魔法殿高层得到的零星信息,泠家夫妇认为,唯有在无尽的生死绝境中淬炼,才能真正唤醒并掌控死神之力,完成神眷试炼。”他语气微沉,“所以…她被‘流放’了。从觉醒那一刻起,就被抛入这骸骨荒原,独自面对所有。”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温祈玉眼中满是不忍。张世勋靠在门边,指尖轻轻敲击着莫邪剑鞘,若有所思。

白砚清沉默地看着床上沉睡的少女。那苍白脆弱的脸庞,与巷子里浴血搏杀、暴烈扯碎狼人脊椎的狠厉身影重叠。孤狼…原来是被至亲亲手推入深渊的幼兽。他冰蓝色的眼底,深处仿佛有赤红的冰焰无声掠过。

“她同意加入‘夜之破晓’了吗?”白砚清问。

“罗森殿主的意思,是等她醒来,由你亲自与她谈。”解采臣道,“毕竟,你是唯一能与她神力产生共鸣的人。而且…”他目光扫过泠镜辞那只即使在昏迷中也微微蜷起、仿佛在虚空中抓着什么的手,“她似乎对你,有本能的依赖。”

就在这时,沉睡中的泠镜辞,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在众人注视下,她那只放在身侧的右手,竟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朝着站在床边的白砚清的方向,微微挪动了一寸。

指尖,轻轻地,触碰到了白砚清垂在身侧的、银灰色劲装的衣角。

如同漂泊的孤舟,终于触碰到了锚定的港湾。

白砚清身体微微一僵。他没有动,任由那冰凉无力的指尖,极其微弱地勾住了自己的衣角。

温祈玉掩口,眼中泛起温柔的泪光。

解采臣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弧度。

张世勋敲击剑鞘的手指停了下来,温润的目光在白砚清和泠镜辞之间流转,最终定格在那被勾住的衣角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玩味。

白砚清冰蓝色的眼眸低垂,看着那只勾住自己衣角的、属于死神眷者的手。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动作极其轻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存,覆在了她那冰冷的手背上。

他的掌心温暖,带着一丝天启神力特有的安抚气息。

沉睡中的泠镜辞,紧蹙的眉尖,似乎在这一刻,极其细微地,舒展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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