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清的识海世界。
这里不再是浩瀚无垠的精神宇宙,而是一片死寂的、被坚冰彻底覆盖的荒原。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星辰。大地是厚厚的、散发着蚀骨寒意的玄冰,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凛冽的寒风如同无形的刀子,切割着一切。无数尖锐的、由蚀魂波残余意志形成的黑色冰棱,如同墓碑般矗立在这片冰原上,散发着绝望与冻结的气息。
在这片冰原的中心,一个身影孤零零地伫立着。
那是白砚清的意识体。他闭着眼,一动不动,身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霜,与周围的冰原融为一体。唯有心口的位置,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赤金色光芒在顽强地闪烁——那是天启神力的核心,也是赤霜瞳封印在识海中的投影。
就在这时,这片死寂的冰原上,空间微微扭曲。一道纤细的、带着幽冥气息的虚影,艰难地凝聚成形。是泠镜辞的意识体!她看起来比现实中更加虚幻透明,仿佛随时会被这里的寒风吹散。蚀魂波残留的冰寒和死神烙印的反噬,让她在这片识海中举步维艰。
“砚…清…”她看着那个被冰封的身影,意识体发出无声的呼唤。她踉跄着,顶着刺骨的寒风和冰棱散发的精神压迫,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冰原中心走去。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蚀魂的冰寒侵蚀着她的意识,让她本就不稳定的状态更加摇摇欲坠。但她目光死死锁定着那心口微弱的赤金光芒,一步,又一步。
终于,她来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他那被冰霜覆盖、毫无生气的脸庞,一种比识海冰寒更刺骨的痛楚,席卷了泠镜辞的意识。她颤抖着伸出手,冰冷的指尖,轻轻触碰上他覆盖着坚冰的脸颊。
“醒醒…”她的意识体传递着微弱却执着的意念,“不要…睡在这里…”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冰霜的瞬间!
异变陡生!
白砚清心口那缕微弱的赤金光芒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紧接着,一股源自赤霜瞳封印深处的、被冰封压制的灼热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被惊醒,轰然爆发!
轰——!
以白砚清的心口为中心,炽热的、赤金色的火焰猛地扩散开来!这火焰带着焚尽八荒的霸道意志,瞬间融化了覆盖在他身上的坚冰,并凶猛地扑向周围蚀魂波形成的黑色冰棱!
嗤嗤嗤——!
赤金火焰与蚀魂黑冰剧烈冲突!冰棱在火焰中发出尖锐的哀鸣,迅速消融!整个冰封的识海世界剧烈震动!
“呃!”泠镜辞的意识体被这突如其来的赤金火焰波及,幽冥死气与天启神力本就是相对的属性,在这识海核心的猛烈爆发下,她的意识体如同被投入熔炉,瞬间传来被灼烧的剧痛!她闷哼一声,虚影变得更加黯淡,仿佛随时会溃散!
然而,就在她的意识体即将被赤金火焰彻底吞噬的刹那!
那爆发开来的赤金火焰,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竟然在触及她身体的瞬间,硬生生地停滞了!霸道炽烈的火焰,如同拥有意识般,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虚幻的身体,只在她周围形成了一道灼热的屏障,将她护在中心,同时更加凶猛地焚烧着那些蚀魂黑冰!
白砚清被融化的意识体,紧闭的双眼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他无意识地伸出手,朝着泠镜辞意识体所在的方向,虚空抓握了一下,仿佛在寻找什么。
“……镜…辞…”一声极其微弱、模糊不清的呢喃,在这炽热与冰寒交织的混乱识海中,如同惊雷般响起!
泠镜辞的意识体猛地一震!被灼烧的痛楚仿佛瞬间消失,只剩下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悸动!她不顾那护在周围、依旧散发着恐怖高温的赤金火焰,猛地扑上前,虚幻的双手紧紧抓住了白砚清那刚刚挣脱冰封、还有些僵硬的手!
“我在!我在这里!”她的意识体传递着最强烈的回应。
赤金火焰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存在和回应,变得更加温和,不再灼热逼人,而是化作温暖的暖流,萦绕在两人意识体相连的手掌周围,驱散着识海残留的蚀魂冰寒。
冰封的荒原在赤金火焰的焚烧下,黑色冰棱不断消融,坚冰开始龟裂、融化。虽然离彻底破冰还早,但一丝微弱的生机,已然在这死寂的世界中悄然复苏。
静心苑疗养室内。
月光依旧清冷。
病床上,昏迷的泠镜辞紧抓着白砚清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她紧蹙的眉头,似乎因识海中的遭遇而微微舒展了一丝,呼吸也稍稍平稳了一些。
而白砚清,那冰冷僵硬的指尖,在泠镜辞的紧握下,极其微弱地、几不可察地…回蜷了一下,轻轻触碰到了她的掌心。
就在这时,疗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解采臣走了进来,脸色凝重,身后跟着一位侍女。
侍女恭敬地对着温祈玉和林霁汐行礼,低声道:“温小姐,林小姐,夫人…想见白公子和冷小姐。”
温祈玉和林霁汐瞬间警惕起来。
“苏夫人?她现在来做什么?”温祈玉皱眉。
侍女低着头:“夫人说…她知道一些事情。关于幽冥殿,关于…地脉污染,还有…张城主大人最后留给世勋少爷的话…或许…对救治白公子和冷小姐…有所帮助。”
解采臣与温祈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苏婉容的转变太过突然。
病床旁,泠镜辞紧握着白砚清的手,掌心那微弱却真实的回应,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而识海深处,那场冰与火的交锋,仍在继续。
禹城的夜,似乎更冷了。但紧握的双手,传递着跨越生死界限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