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隆冬大雪。
一座气派的府邸坐落在繁华的街道旁,朱门深院,高门大第,看起来奢华无比,站在门口人都显得渺小了许多。
今年这场雪格外的大,还密,转眼地上就堆积了厚厚一层,空气里都是刺骨的寒气,大家干起活来都畏畏缩缩的。
一个束发身披大氅的男子,形色匆匆的进了后院,许是刚从外面赶了回来,肩头还有雪花未消融,但丝毫没有消减他的步伐。
直到他走到了屋门口,瞅见了守在门口的小厮,这才皱了皱眉上前询问道:“怎么样了?”
小厮见是自家公子,便收起刚刚懒散的模样,微微垂眸回道:“刚刚大夫来瞧过了,也写了方子,三小姐现在已经睡下了。”
就在三日前,桑宁不小心落水了,寒冬腊月的,她身子又不好,这一下险些要了她的命,幸好有路过的小厮发现了,不然现在见到的就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桑淮眉头紧锁,眼神犀利,语气更是像审犯人一样,“她落水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别人看见吗?”
小厮被他吓得一哆嗦,腿直打颤,险些没骨气的给他跪下,只能哆哆嗦嗦的回道:“夫人说,是三小姐自己不听话,大冬天的非要赏什么雪,这才摔进了池子。”
桑淮薄唇微抿,似乎猜到了事情的不简单,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在为某人遮掩,心中不快的很,但眼下着急的是要看桑宁要不要紧。
“你先下去,我进去看看妹妹。”
说着桑淮就已经踏进了屋子,着急的想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如今桑府如日中天,是朝中人人巴结的对象,但这最主要的来源都在他身上——皇帝身边的红人。
前几年秋猎,皇帝为了捕捉一头猛虎,只身犯险,却没想到会在阴沟里翻船,让猛虎反扑了,本以为要命丧黄泉,恰恰危难之际,桑淮挺身而出,救下了皇帝,皇帝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更是连升两级。
更是因为他博学多才,有诸多的见解,深得皇帝喜爱,成了如今的首辅大人。
桑宁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正靠在床头休息。听见脚步声,连头都不用抬就知道来人是谁,她放下茶杯,又看了一眼还在捣鼓火盆的如月,嗓音闷闷地,“如月,你先下去吧,我跟哥哥说几句体己话。”
如月小心地觑了眼桑淮,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姐,点了点头,“婢子去看看药可好了。”
桑宁和桑淮并不是亲兄妹。
桑长风也就是桑淮的父亲,有一个自幼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家世家,关系密切,自幼长大的情分注定了两人的情缘,双方父母也有意撮合,本应该是段佳话的——
奈何当今圣上多疑,觉得他们大有功高盖主之势,于是一场阴谋悄然落下,竟然亲自为桑长风点了徐大人的女儿——徐华黎为妻。
祸不单行,青梅家道中落,其父亲为了挽救落魄的家族,只能慌不择路的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前兵部侍郎,这才保住最后的家底。
桑长风得知后,心中郁结大病了一场,据说棺材都开始做了,还以为挺不过这一劫,结果在某天夜里发了一通神经后,奇迹般的好了起来,活蹦乱跳,生龙活虎。
青梅嫁过去日子也不好,这兵部侍郎道貌岸然,表面恭敬,内里却是一个伪君子,对其非打即骂。
青梅不堪受辱,就在她想一条白绫结束自己生命时,被自己贴身丫鬟救了,叫来大夫诊治时,这才发现怀了桑宁。
这才让死了一半心的青梅重新活过来,初为人母,她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生了想活下去的心,想给自己和孩子某条出路。
但命运并没有善待她,怀胎八月时,兵部侍郎喝醉酒,暴露了狼子野心,竟然能对怀孕的妻子下如此狠手。
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更是动了胎气,大夫说,大人和小孩只能保一个。得知情况惨烈,她想没想就做出了决定——保孩子。
拼了命生下的桑宁,却因为大出血而葬送了悲哀的一生。后来兵部侍郎被揭发,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最后偌大的一个家,就只剩下了嗷嗷待哺的桑宁。
桑长风见桑宁无所依,不忍心让她自生自灭,于是就给她编了一个身份——养在别院的表小姐,接进了桑府生活。
桑夫人徐华黎看不起她,自己丈夫给青梅初恋养女儿,她心中忿忿不平,给口饭饿不死就是了,桑长风也因为对自己夫人有愧,就算不忍也不敢表露,只能背地里叫人送点吃食,用物过去。
桑淮见她柔弱的模样,心里泛起酸涩,将大氅脱下丢到了一边,这才上前询问,“好点了没?需要找大夫再看看吗?”
眉间的心疼不像是装的,因为担心身上的寒气,迟迟不敢靠的太近。
桑宁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她发了风寒,嗓子疼,也就没有说话了。
桑淮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毫不在意的坐到了她床榻上,等暖气抵消了他身上的寒气之后,他才朝桑宁招了招手,“过来,让我看看你。”
桑宁有些难堪,明明她都是病患了,休息一下都不行吗?还要听他的使唤?
但她不想惹怒他,只能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蹒跚的朝他走去。她自幼身子不好,又感染了风寒,一张小脸连点血色都没有,感觉风吹一下就要散架了似的。
桑淮没什么反应,就静静的看着她磨蹭,倒没有不耐烦,看着她挪耶不开心的模样,心里生出几分笑意,嘴角上扬。
桑宁站到他跟前,跟个无害的兔子一样,怯生生的抬眸看他,配上她一脸无辜的表情,桑淮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桑淮诚心想逗她,敛了笑容,又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坐。”
桑宁默了默,这才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最近得了风寒,夫人差了许多婢子小厮来,待会儿看见了,不好。”
桑淮嗤笑了一声,没把她的话放下心上,锐眸从上到下扫了她一圈。
“人瘦了,胆也小了。”这是一句调侃的话,但从他口里说出来,就格外不是滋味,刺耳的很。
见她迟迟不动,桑淮的耐心也耗尽,不顾她的意愿,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随即另一只手也顺势的落到了她的腰上,轻轻摩挲。
桑宁受惊了,身子后仰,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模样慌张,杏眸里满是委屈,眼尾泛起红晕。落在桑淮眼里却别有一番风味,导致他眼里生出一层薄薄的情欲来。
“怕人发现?还是怕我?”桑淮搂在她腰上,一手按住她后颈,将她往自己怀里按。
桑宁的声音闷闷地,“夫人本就不喜我,这要是被有心人看见了,我怕是会死的很难看。”
桑淮咬了咬她的耳垂,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边,激的她一激灵,身子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心跳如鼓。
“怕死还凑上来?”桑淮吻了吻她的耳垂,又亲了亲她的额头。
桑宁在桑府举目无亲,刚出生就没有了父母,所以她需要可以帮她立命的一个依靠。
桑府众人中,她选中了桑淮。
在外人面前风光霁月,文质彬彬的首辅大人,到了晚上却成了爬姑娘床的孟浪子,日日缠着她,叫她不得安宁。
前几日,桑淮陪皇帝去青山寺祈福,她才歇了几日,喘了口气。
不过他现在才知道,想必也是夫人那边压下的,毕竟她现在正操心桑淮的婚事,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要是不说这个,她都忘了这府里还有其他的客人。
“你不去看看你那未婚妻?”桑宁语气颇有点挖苦的意思。
桑夫人和镇北将军的夫人是手帕之交。
关系好的不得了,未出阁的时候就经常在一起谈天说地,成婚后也没断了往来,更是先后有了身孕,说好了,要是一男一女就定娃娃亲。
将军夫人得知桑淮现在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就借机翻出了这么一个娃娃亲来,就是想亲上加亲,以后多帮衬点。
桑淮没理她,一门心思的想去吻她的唇,却见她不停的扭着头,死活不让他得愿,有些不爽,直接在她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
说出来的话也臊的不行,“宁宁这是吃醋了?待会儿我多哄哄你。”
这话她听过不下百遍,这句话的意思无非就是,在床上的时候,他多卖力一点之外再无旁的意思。
桑宁的唇都被他嘬的发红,有些疼,她难受的在他怀里扭动,却被桑淮按住了腿,眉头微皱,“宁宁身子不好,我不想动粗,听话。”
桑宁气的不行,秀眉拧成一团。
桑淮空出一只手去抚平她皱起的眉头,语气打趣,“像个小老太婆。”
终是桑宁忍不住了,她现在正是花样年华,何来老太婆一说?脸色逐渐黑了下来,语气也尖酸了起来,“我是老太婆,你那未婚妻才是美艳。”
放到平时,桑淮铁定生气,但她这语气在配上她这表情,都只差把吃醋写脸上了,见她在乎自己当然开心了,刚刚的郁闷都散的一干二净了。
先闻其声,“三小姐,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来了,说是给您带了药。”
这是如月的声音。
桑宁立即从桑淮身上下来,着急忙慌的又爬到了小榻上,又整理了一下着装,盖好毛毯,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桑淮瞅她那样,心里就像是被猫儿挠了一下,美滋滋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宠物撒了一个娇后,又觉得尴尬害羞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