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殿主殿。穹顶高悬,巨大的彩绘玻璃滤下森严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古老魂导器熏香与权力无声碰撞的冰冷气息。猩红的天鹅绒地毯从殿门延伸至高耸的教皇御座之下,两侧肃立着武魂殿几乎所有的实权长老、红衣主教,以及来自两大帝国的观礼使臣。寂静,沉重得如同实质,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比比东端坐于纯黑曜石雕琢的教皇御座之上。深紫镶金的厚重冕服将他衬得如同神祇临尘,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面孔,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他的存在,便是这殿堂绝对的焦点与核心。
千道流立于御座右下方首位,雪白的长袍纤尘不染,象征着供奉殿的超然。他面容平静,眼神却如古井深潭,偶尔掠过御座旁侍立的那抹银白身影时,会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审视与不赞同。他身后的几位供奉长老,气息沉凝如山,姿态同样带着一种疏离的恭敬。
胡列娜站在比比东御座左下方稍后位置,一身圣女的华服勾勒出姣好身段。她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带着圣洁光辉的微笑,目光却如同淬了冰的针,紧紧钉在御座旁那个银发少年——阿清的身上。那少年垂首侍立,银发在殿内幽光下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安静得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他穿着崭新的圣子礼服,裁剪合度,却掩不住那份与这权力中心格格不入的纯净与脆弱。胡列娜袖中的手悄然收紧,精心修剪的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柔软的布料。凭什么?一个来路不明的魂兽化形,竟能越过她,站在离老师如此之近的位置?
“吉时已到。”司仪长老浑厚的声音打破沉寂,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圣子册封大典,启——”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御座之旁。
比比东缓缓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一枚由最纯净的魂力凝结、象征着圣子权柄与教皇意志的蓝金色徽章,悬浮在他掌心之上,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辉。“阿清,”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教皇特有的、不容抗拒的命令,“上前,受礼。”
阿清闻声,终于抬起了头。银色的眼瞳清澈见底,映照着御座上那唯一的身影。他没有丝毫犹豫,向前一步,单膝跪倒在猩红的地毯之上,就在比比东触手可及之处。动作流畅,姿态标准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是只有最虔诚的信徒面对神明时才有的姿态。他微微仰起脸,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比比东,仿佛周遭那无数道或审视、或质疑、或嫉恨的目光都不存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一人。
比比东的目光落在阿清仰起的脸上。少年的眼神纯粹得近乎透明,那里面只有全然的信任与依赖,如同初生的幼兽仰望唯一的光源。这份纯粹的归属感,奇异地抚平了他心中因千道流无声压力而升起的些许烦躁。他指尖微动,那枚悬浮的蓝金色徽章缓缓落下,精准地、轻柔地贴向阿清圣子礼服的左胸。
就在徽章即将落定的瞬间,阿清藏在宽大袖袍下的左手,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恋,悄悄勾住了比比东垂落在御座扶手上的一小片深紫色袍角。那是一个极小的动作,小到只有近在咫尺的比比东才能感觉到那细微的拉扯感。像一个迷途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紧紧抓住的衣角。
比比东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垂眸,目光扫过那被少年指尖小心翼翼勾住的衣角,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诧异?是审视?最终,那情绪归于一种更深沉的、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了然。他没有斥责,也没有抽回衣袍,反而任由那片衣角被少年悄悄攥紧。他指尖沉稳地将徽章按实在阿清胸前,低沉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
“以武魂殿至高权柄之名,授尔圣子之位。此徽为证,承吾意志,护吾荣光,永世不渝。阿清,即日起,汝为武魂殿圣子,吾之座下第一人!”
“谨遵冕下圣谕。”阿清的声音清冽而平稳,在寂静的大殿中清晰回荡。他深深俯首,额头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地毯。在他低头行礼的瞬间,无人看见的角度,那枚刚刚落在他胸口的蓝金色徽章表面,极其细微地闪过一缕与他发间缠绕的蓝金草叶同源的生命流光,转瞬即逝。
册封礼成。殿内响起参差不齐的恭贺声,带着各种意味。长老们躬身行礼,红衣主教们齐声称颂。千道流只是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怒。供奉殿的长老们面色沉静,眼神深处却波澜暗涌。
胡列娜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她随着众人优雅地躬身行礼,口中念诵着恭贺的词句。然而,在她低垂的眼帘下,瞳孔却骤然收缩。她清晰地看到了!在阿清俯身行礼,衣襟微微敞开的刹那,那枚崭新的圣子徽章边缘,竟悄然探出了一根纤细如发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蓝金色草叶!那草叶如同拥有生命般,极其自然地缠绕住徽章的边缘,如同给冰冷的金属镶嵌了一道活着的、属于教皇冕下私人印记的边纹。这个发现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她的心底。那不是装饰,那是一种宣告,一种比言语更直白的所有权烙印!她袖中的手,指甲终于刺破了掌心,一丝细微的疼痛和更深的寒意瞬间蔓延开来。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道身影悄然隐在廊柱的阴影之后。那是伪装成普通侍从的千仞雪。她金色的眼眸透过人群,精准地落在御座前那个单膝跪地的银发少年身上。她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面裂开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如同审视一件新奇玩物般的轻蔑与玩味。一个新奇的、被教皇冕下亲自戴上了华丽枷锁的……小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