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雾不知何时笼罩了“幽灵号”,潮湿的雾气里夹杂着铁锈与腐肉的腥甜。苏念望着沈渊肩头不断渗出的黑血,那伤口周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藤蔓在血管下疯狂生长。
“为什么你的血会……”话未说完,沈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黑血滴落在甲板上,竟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孔洞。他扯下衬衫布条胡乱缠住伤口,符文项链在颈间忽明忽暗,“别问。想活着,就把这个戴上。”
一枚刻满古老纹路的青铜戒指被塞进苏念掌心,凉意顺着指尖蔓延。沈渊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温度却比海水更冷。“这是血契戒,戴上后我们共享五感。”他的声音沙哑,眼尾泪痣红得近乎滴血,“我能替你挡一次致命攻击,但……”
话音被一阵刺耳的锁链拖拽声打断。船舱深处,一道佝偻的黑影缓缓爬出。那是个浑身缠满铁链的老者,皮肤呈诡异的青灰色,眼眶里嵌着两枚浑浊的铜钱——正是传说中为亡灵引魂的“锁魂人”。铁链哗啦作响,每拖行一步,木板上就留下一串黑色水渍。
“交出新娘子……”锁魂人喉咙里发出气若游丝的嘶吼,铜钱眼突然泛起红光,“幽冥殿的花轿已经等了三百年……”
沈渊猛地将苏念护在身后,符文项链爆发出蓝光。可这次,蓝光刚触及锁魂人,就被他手中的青铜铃铛震得粉碎。铃铛上刻满狰狞鬼脸,每一张嘴都在开合着发出尖笑。苏念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突然闪过画面:暴雨夜的古宅,红烛摇曳的婚房,还有自己穿着嫁衣被锁进花轿的场景。
“小心!他在窥探你的记忆!”沈渊的警告声中,苏念感到一股阴冷的力量钻进眉心。她踉跄着扶住栏杆,恍惚看见锁魂人脖颈浮现出父亲的脸——那张熟悉的面容扭曲变形,嘴角裂开至耳根,露出森白的獠牙。
“爸?!”苏念失声惊呼。就在这分神的瞬间,锁链如毒蛇般缠住她的脚踝,冰凉的触感瞬间蔓延全身。锁魂人枯槁的手抓住她的手腕,铜钱眼凑近她的脸,“原来如此……苏家血脉,果然是打开幽冥殿的钥匙……”
剧痛突然从手指传来。苏念低头,只见血契戒正在发烫,一道血线顺着戒指爬上手臂,径直没入沈渊体内。沈渊闷哼一声,周身蓝光暴涨,竟硬生生扯断了缠绕苏念的锁链。他的瞳孔此刻已变成诡异的竖瞳,指甲也化作尖锐的利爪,“滚!”
锁魂人发出尖锐的惨叫,身体开始崩解。但在消散前,他将青铜铃铛狠狠砸向苏念。千钧一发之际,沈渊扑过来用身体挡住攻击,铃铛重重砸在他后背,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苏念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低头看见沈渊吐出的血里混着几片碎骨。
“沈渊!”苏念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这才发现他后颈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血色符咒,纹路与父亲航海图上的镇魂咒如出一辙。沈渊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染血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别碰……符咒……会把你也……”
海雾突然变得粘稠如墨。苏念感觉无数发丝缠住脚踝,抬头看见桅杆上垂下密密麻麻的红绸,每一条红绸末端都系着具穿着嫁衣的女尸。她们空洞的眼眶同时转向苏念,腐烂的嘴唇开合着,齐声吟唱:“新娘子,上花轿……”
血契戒滚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苏念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脑海中涌入沈渊的记忆碎片:幼年时的古宅大火,父母将他推进密道前塞给他的符文项链;成年后在海底深处见到的白骨宫殿;还有……他与自己穿着古装拜堂的场景,喜烛突然熄灭,她被红衣女鬼拖入地底。
“原来我们早就……”苏念喃喃道。沈渊却猛地捂住她的嘴,血腥味混着体温贴上她的唇,“别说!记住,不管看到什么……”他的眼神突然变得迷离,嘴角溢出黑血,“活下去……解开……”
桅杆轰然倒塌的巨响中,苏念被沈渊推进船舱。最后一眼,她看见那些红衣女尸缠住了他,而他颈间的符咒光芒大盛,将整片海域照得如同白昼。船舱的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哭喊与蓝光,只留下苏念在黑暗中,摸着发烫的血契戒,耳边回响着沈渊最后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