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灯熄灭后的出租屋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时,我以为又是助理的消息,指尖却在看清锁屏通知时猛地蜷起——是妈妈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今天是周三,按照惯例我该给家里打电话汇报情况。慌乱中摸过遥控器关掉电视,荧光屏暗下去的瞬间,玻璃窗映出我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眶。
"怎么接这么慢?"妈妈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家里亮着暖灯的厨房,"我刚包了你最爱吃的白菜猪肉馅饺子,想着你这时候应该下班了。"
我对着镜头努力扯出笑容,手指无意识摩挲卫衣袖口的抽绳:"刚...刚在洗碗呢妈。"
手机支架不知何时歪了,镜头只能拍到我的下巴。妈妈没在意,絮絮叨叨说着表弟订婚的事,突然话题一转:"下周演唱会票收到了吧?你爸昨天还念叨,说花半个月工资看场演出不值当。"
"值的。"我下意识回答,目光扫过钱包里那张被体温焐热的门票,"特别值。"
"知道你从小迷这些明星,"妈妈叹了口气,镜头晃了晃,应该是去盛饺子,"但也得为自己打算啊。你表姐都在准备二胎了,你..."
熟悉的催婚话题涌来时,门铃突然响了。
老式防盗门的门铃带着电流杂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我像被针扎似的跳起来,手机差点脱手。妈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谁啊这么晚了?"
"不知道..."我盯着门板上猫眼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全身汗毛倒竖。助理不是说可疑人员已经被带走了吗?
"看看是谁再开。"妈妈的声音陡然严肃。
我蹑手蹑脚挪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声控灯坏了半截,昏黄光线下站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拎着个印着便利店标志的纸袋。
不认识。
我的呼吸停滞在肺里,太阳穴突突直跳。正要缩回身子,外面的人突然抬起头,视线精准地对上猫眼。尽管光线昏暗,我还是看清了那双眼睛——单眼皮,瞳仁颜色很浅,像某种温顺的鹿。
"金助理让我送的。"男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闷闷的却很清晰,"演唱会周边,你订的应援棒到了。"
应援棒?我心脏狂跳起来,下意识看向手机。金助理的短信不知何时躺在通知栏里:"已安排人送防护设备,配合检查。"
防护设备?应援棒?
门链吱呀作响地挂上,只拉开十厘米空隙。男人把纸袋递进来,指尖擦过我掌心时冰凉粗糙。他始终低着头,帽檐阴影遮住大半张脸,只有下颌线绷得很紧。
"谢谢你..."话音未落,男人突然抬手,不是朝向我,而是指向我身后。
我猛地回头。
玄关柜上的电子钟显示11点17分,秒针正在疯狂转动。而放在钟旁边的私人手机,此刻正亮着屏幕——又一条来自乱码发件人的短信。
「门没锁好哦」
血液瞬间涌上头顶。我记得清清楚楚,刚才跑回客厅时根本没锁门!
"小心!"男人的声音突然拔高。
有什么东西从门外猛地撞过来。门板带着门链剧烈摇晃,男人闷哼一声被挤进门缝。我这才看清他夹克下摆露出的黑色腰带——不是普通皮带,是带着金属搭扣的战术腰带,上面别着对讲机和手铐。
"警察?"我失声尖叫。
"快进去!"男人反手将我推向卧室,自己侧身卡在门缝里。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像有好几个人挤在狭窄的楼道里。
卧室门砰地关上,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客厅隐约传来搏斗声、对讲机电流声,还有某样东西碎裂的脆响——是茶几上那个向日葵花瓶,田柾国送我的周年纪念礼物。
手机在掌心震个不停,是妈妈焦急的呼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喂?喂?"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屏幕上,模糊了妈妈担忧的脸。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密集的噼啪声,仿佛有人在用指甲一下下刮擦。
突然想起什么,我连滚带爬扑到窗边,一把扯开窗帘。
楼下路灯昏黄的光线下,一辆白色面包车正急速驶离小区,车后座两个模糊人影正激烈地拉扯着。其中一个人影挣扎间抬手挥了挥,我看清了他手腕上那块黑色手表——是田柾国的那块限量款运动表,昨天他还戴着在花田给我看过。
"不要!"
我尖叫着扑向房门,却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疯狂摇晃门把手的瞬间,手机突然亮起,这次是一条来自田柾国的新消息,发送时间就在一分钟前:
「别相信任何人 快走」
走?去哪里?为什么他会突然发这个?那辆面包车到底...
客厅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有人在解门锁,金属碰撞发出咔嗒轻响。我退到房间角落,抓起桌上那把美工刀——昨天用来裁应援棒包装的,刀刃还闪着寒光。
门开了。
穿黑色夹克的警察站在门口,帽檐依旧压得很低,右手扶着左肩,指缝渗出暗红血渍。他慢慢抬起头,灯光照亮他完整的脸时,我手里的美工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是照片里的人。那个在花田偷拍我们的身影,轮廓和眼前这张脸完全重合。
"跟我走。"他朝我伸出手,掌心有块月牙形疤痕,"田柾国被带走了,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狂风裹挟着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这个狭小的房间。我盯着男人伸出的手,又看向手机屏幕上田柾国"快走"的字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到底是谁? 田柾国被谁带走了? 警察和绑匪,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威胁?
门把手突然转动起来,另一个穿着同样夹克的人影出现在门外,举着对讲机低声说着什么。穿黑夹克的男人眼神骤变,猛地拽住我的手腕:"没时间了!"
剧痛从手腕传来,我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他拉着冲向阳台。楼下警灯再次亮起,红蓝光芒透过雨幕扭曲成诡异的色块。当他推开锈迹斑斑的防盗窗时,我闻到他身上传来和向日葵花田一样的露水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
"抓紧!"男人的声音在暴风雨中撕裂开。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全身,我紧闭双眼,感觉身体正随着他向下坠落。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急促的警笛声,还有口袋里手机疯狂震动的触感——妈妈还在视频通话的另一端,她的哭声穿越电流和风雨,像一根根针穿透耳膜。
下坠的失重感中,我突然想起田柾国比的那个手势。
拇指和小指伸直,其他手指弯曲并拢。
那不是"打电话"的手势。
真正的意思是——
"危险,别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