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之困(贝贝第一视角)
“力源”健身房的空气似乎比往常更粘稠了几分。不再是单纯的汗味和消毒水,还混杂着各种香水、粉底和…过于炽热的目光。
力量区、跑步机、甚至更衣室门口,总有人“恰好”路过,或举着手机,或明目张胆地用目光逡巡。
“贝教练!这个器械怎么用啊?” 一个穿着紧身瑜伽裤、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第N次凑过来,声音甜腻,身体几乎要贴到我手臂上。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冲得我额角突突直跳。
我后退半步,面无表情地指向不远处正在带课的王哥:“抱歉,我在整理器械。请找王教练指导。” 语气是公式化的疏离。
女人撇撇嘴,有些不甘心地走了,但很快又有另一个“学员”拿着水杯过来搭讪。
这一切的源头,是两周前一个来体验的会员偷拍的视频。
镜头里,我在指导一个学员做引体向上,动作标准,发力时肩背肌肉线条贲张流畅,汗水沿着下颌线滑落,配上那副与健身房粗犷氛围格格不入的、过于俊美又清冷的面孔。
视频被加了滤镜和煽情的BGM,配上“S县宝藏教练!颜狗天堂!”的标题,在一个叫“抖音”的平台上爆了。
(内心OS:此界的“传播”…竟如此迅疾恐怖!比神念传音更无孔不入!)
后果就是:慕名而来的人激增。真正的健身者寥寥无几,大部分是举着手机拍照打卡、心思根本不在运动上的年轻男女,尤其以女性居多。
她们的目标很明确——我。王哥起初乐开了花,会员暴增意味着收入增加。
但很快,他也吃不消了。真正的老会员抱怨环境嘈杂,器械被占用,正常的教学秩序被严重干扰。
“小贝啊,” 王哥把我拉到角落,擦着汗,一脸为难,“这…这情况你也看到了。
人气高是好事,但这样下去不行啊!咱们是健身房,不是…不是动物园!” 他压低声音,
“好些人是冲着看你来的,根本不懂健身,瞎练容易出事!还有那些乱拍的…影响太坏了!可咱也不能把人往外撵,开门做生意,没这道理啊!”
我沉默着。额心深处,彼岸荆棘印记传来一丝烦躁的悸动。
动用神力?一个意念让这些人“自然”地感到不适离开?念头刚起,神格深处就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警告!三成神力岌岌可危,绝不能浪费在这种地方!
况且,此界法则严密,大规模影响凡人意志,极易引来不可测的反噬。
更让我如芒在背的,是唐梦梦。
她每周三的图书馆之约雷打不动。上周,就在我忍受着旁边一个举着手机、快门声不断的女人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唐梦梦抱着书走进来。
她显然看到了这一幕——我被几个打扮入时的女人“包围”着,其中一个甚至试图把手机怼到我脸前拍照。
她的脚步顿住了。隔着几排书架,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感觉那道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在我和那群“粉丝”之间扫过。
随即,她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向了阅览室最偏僻的角落,一个离我最远的位置。整个下午,她没有再往我这个方向看过一眼。
那无声的疏远,比任何吵闹都更让人心慌。好不容易通过烤红薯和公交车上笨拙的守护积累起来的一点点温度,仿佛瞬间被冻结。
(内心OS:她看见了…她会怎么想?轻浮?招蜂引蝶?和那些她本能排斥的、只看皮囊的人一样?那层坚硬的龟甲,是否会因这误解而彻底焊死?)
不能这样下去。必须解决,而且要快,要符合此界的规则,不能引起更大的风波。
“王哥,” 我压下心头的焦躁,看向这个此界唯一能依靠的“盟友”,“我有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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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从第二天开始。
第一,形象“降级”。
我丢掉了俱乐部发的相对合身、能勾勒身材的运动背心。翻出最便宜的地摊货——一件洗得发白、松松垮垮的深灰色老头衫,一条同样宽大、毫无版型的黑色运动裤。
头发不再打理,任由几缕碎发随意地垂在额前。甚至,我“弄”来了一副笨重的黑框平光眼镜戴上(利用最后一点微不可查的精神力,让街边小贩“觉得”这副积压的眼镜应该卖给我)。
(内心OS:遮掩锋芒。此界凡人的审美,似乎对“精致”趋之若鹜。那就反其道而行,用“土气”和“不修边幅”筑起第一道防线。)
第二,规则“武器化”。
我与王哥达成共识,由他出面,在俱乐部显眼位置张贴了措辞严厉的新规:
【重要公告】
1. 禁止任何非教学目的拍摄!尊重他人隐私,违者请离!
2. 器械使用需预约登记!优先保障会员正常训练需求!
3. 教练教学时间宝贵!非预约咨询,请移步前台或王教练!
公告落款处,盖上了王哥鲜红的私章,显得格外正式。
同时,王哥化身“门神”,搬了张凳子坐在力量区入口附近,虎视眈眈。
一旦发现有人举手机,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大声制止:“哎!那位美女/帅哥!墙上公告看见没?禁止拍摄!手机收起来!不然请你出去了啊!”
他嗓门洪亮,毫不留情面,引来周围人的侧目。几次下来,那些纯粹为拍照而来的人,脸上挂不住,讪讪地收起手机,要么灰溜溜离开,要么只能假装锻炼。
第三,制造“距离感”。
对于那些依旧不死心、试图搭讪的,我的应对只有冰冷的三板斧:
无视:专注于手头工作(擦器械、调整配重片),眼神绝不接触。
转介: 任何问题,一律指向王哥。“找王教练。”
公式化: 万不得已需要回应(如器械使用时间),语气简短、冰冷、毫无情绪起伏,如同机器播报:“这台还有15分钟。请排队登记。”
配合那身“土气”装扮和黑框眼镜,效果显著。那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不再是之前清冷出尘的疏离,而是一种带着底层劳动者疲惫和不耐烦的“糙”感。
慕名而来的“颜粉”们,热情肉眼可见地消退。拍照的人少了,搭讪的人碰了钉子也兴致缺缺。
“啧,真人也就那样嘛,视频都是滤镜…”
“好凶啊,一点都不会来事,白瞎那张脸…”
“没意思,走了走了。”
类似的嘀咕,开始出现在那些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人群中。
健身房的环境,终于渐渐恢复了应有的秩序。真正的健身者回来了,王哥也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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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心中的弦并未放松。最大的隐患,是唐梦梦的看法。那天的场景,如同烙印刻在脑海里。她会不会已经给我贴上了“轻浮”、“麻烦”的标签?
周三下午,我依旧提前来到图书馆。穿着最普通的T恤牛仔裤,戴着那副笨重的黑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本《运动营养学基础》——这是我的“新道具”,符合健身教练的身份。
我坐在老位置,离她习惯的角落不远不近。
她来了。依旧穿着那件深灰色卫衣,抱着笔记本电脑。她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阅览室,在触及我的方向时,明显停顿了一下。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很复杂,带着审视,带着一丝残留的疏离,但似乎…也有一点点困惑?
她看到了我的变化——土气的眼镜,朴素的穿着,以及周身散发出的、刻意营造的、与之前“出尘”气质截然不同的…一种近乎“落魄”的沉郁感。
她没像上次那样立刻躲到最远的角落,而是在她常坐位置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下了。虽然依旧保持着距离,但至少…没有更远。
我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书。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专注于屏幕,偶尔蹙眉,偶尔飞快打字。阳光透过窗户,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跳跃。那份专注和疲惫交织的感觉,依旧让我心疼。
终于,在她起身去接水,路过我桌边时,脚步似乎放慢了一瞬。
我抬起头,隔着笨重的眼镜片,迎上她的目光。没有刻意微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社畜”的疲惫和…坦荡?
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目光扫过我摊开的《运动营养学基础》封面,又看了看我那身与“型男教练”毫不沾边的打扮。
“你…” 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迟疑,“在‘力源’工作?”
(内心OS:她主动开口了!没有质问,没有嘲讽,而是…确认?那层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我点点头,声音同样放得轻缓平静,带着点自嘲:“嗯。刚入职不久,还在学习。” 我指了指那本书,又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故意选得有点下滑的眼镜,“很多东西要补课。”
她没有再问,只是“哦”了一声,眼神里的困惑似乎更深了。她没再多说,拿着水杯走向饮水机。
看着她接水的背影,我缓缓靠回椅背,手心微微汗湿。
危机…似乎暂时化解了?
至少,她没有更讨厌我。
那层坚硬的龟甲,在流言的冲击下,似乎并未完全合拢。
下一步…或许该让“健身教练”这个身份,在她面前展现出一点…“实用”价值?
比如,“偶然”发现她因为长期伏案工作,肩颈有些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