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漫过脚踝时,林凡闻到了熟悉的潮湿气息。
这山谷的雾和合欢宗后山不同,带着点清甜的花香,像极了柳如烟常用的胭脂味——他刚这么想着,身侧就传来一声轻笑。
"发什么呆呢?"柳如烟的指尖扫过他手背,赤焰符的温度透过储物袋布料渗进来,"看这雾色,情梦渊该到了。"
话音未落,前方雾气突然翻涌如沸。
林凡下意识护住身侧的秦月儿,却见半人高的古碑从雾中缓缓升起,青苔斑驳的碑面上刻着"情梦渊,唯情深者可入"十个大字,笔画间流转着淡粉色灵光。
"又是这种酸溜溜的设定。"林凡挠头,想起之前闯过的"真心试炼阵"和"赤诚渡","就不能搞点实在的?
比如比谁扛揍,或者背宗门规?"
"你呀,偏要和天道讲条件。"柳如烟用赤焰符点燃一缕雾气,火光照得她眼尾的朱砂痣忽明忽暗,"不过...倒也有趣。"
苏寒霜的软剑在鞘中轻鸣,她望着古碑上的字,喉结动了动:"情深...未必是男女之情。"话尾消散在风里,耳尖却比刚才更红了些。
秦月儿翻古籍的手顿住,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子:"记载里说,情梦渊的考验是心象具现!
林哥哥,你说我们会看见什么?"
"先别急着好奇。"林凡刚要摸储物袋里的密钥,忽听身后传来金属摩擦声。
他转身时,正撞上一杆寒铁长枪的枪尖——枪主是冷月,曾经的杂役房同伴,如今的外门巡山队副队长。
冷月的玄色劲装沾着露水,发绳松了半截,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林凡,别怪我不念旧情。"她的声音比枪尖还冷,可握着枪杆的指节泛白,"赵云澜说,谁放你进去,就按叛宗处置。"
"你也被他洗脑了?"林凡叹气,想起三日前在演武场看见的赵云澜——那家伙从前总爱跟在圣女身后抄功法,现在却总盯着藏经阁的禁书,眼底像淬了毒。
冷月的枪尖微微颤抖:"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任何人。"她喉间滚动,声音突然发哑,"上个月巡山,阿七为了救我坠了悬崖。
他最后说的话是'师姐,我没给你丢脸'...可我连他的尸首都找不全。"
林凡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储物袋。
那里躺着半块情锁共鸣石——是半年前他和冷月在杂役房烤红薯时,用碎玉片磨的,说是"共患难的凭证"。
"你知道我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他突然拔高声音,站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山风掀起他的青衫,露出腰间合欢宗新制的副宗主腰牌,"我没灵根,没背景,第一次练引气诀差点把杂役房点着;被外门弟子欺负时,是你们把我从泥坑里拉出来;我背错《合欢要术》被罚抄书,是寒霜师姐偷偷帮我改了错字;柳长老教我媚术走火入魔,是月儿熬夜翻古籍找解法......"
他转向冷月,共鸣石在掌心发烫:"你说过,最讨厌那些说'为你好'却不肯听你说话的人。
现在呢?
你愿意信我一次吗?"
冷月的睫毛剧烈颤动。
她望着林凡腰间的腰牌,又望着他眼底的光——那光和三年前她在杂役房看见的一样,带着股撞南墙也不回头的傻气。
"当啷"一声,长枪砸在地上。
冷月抹了把脸,从怀里摸出半块碎玉:"你那破石头,我一直收着。"
远处传来哨声。
柳如烟指尖的赤焰符"腾"地窜起三寸高:"来了。"
六七个黑影从雾中扑出,个个蒙着黑巾,袖口绣着玄冥教的蛇形暗纹。
为首者挥着带倒刺的链子锁,直取林凡咽喉——苏寒霜的软剑比他更快。
冰蓝色剑气劈开雾气,所过之处结出细碎冰花。
苏寒霜的发带被剑气带得猎猎作响,平日总是冷着的脸此刻绷得更紧:"你要去,我便陪你。"她反手刺出一剑,将偷袭者钉在冰柱上,"我不想看你一个人冒险。"
林凡望着她鬓角的冰碴,突然想起昨日清晨。
他去演武场找她,正撞见她对着木人桩练剑,嘴里小声念叨:"林凡最怕疼,得快点解决敌人。"
"谢了。"他摸出两张定身符抛给柳如烟,又对秦月儿比了个"躲我身后"的手势,"等出了渊,我请你喝十坛醉仙酿。"
苏寒霜耳尖的冰碴"啪"地碎了。
她别开脸,却悄悄往林凡身侧挪了半步。
密钥在储物袋里震动得发烫。
林凡刚摸出来,就听见极轻的低语,像有人贴着他耳际说话:"情梦渊深处,藏着合欢宗真正的秘密。
小心,那里不仅有真相,还有......背叛。"
他握紧密钥,金属表面的纹路刺得掌心发疼。
柳如烟凑过来,发间的珍珠步摇蹭着他肩膀:"怎么?
怕了?"
"怕倒是不怕。"林凡望着古碑后翻涌的雾气,那里透出几缕暖光,像极了杂役房清晨的炊烟,"就是觉得...这趟大概要少半条命。"
秦月儿突然拽他衣角:"林哥哥,古碑的字变了!"
众人抬头。
原本的"唯情深者可入"不知何时换成了"心之所向,即为门",碑身发出柔和的粉光,在地面投出个圆形光阵。
"走吧。"林凡深吸一口气,拉着秦月儿的手跨进光阵。
苏寒霜和柳如烟一左一右护住他,冷月捡起长枪,犹豫片刻后也跟了进来。
光阵泛起涟漪的瞬间,渊底传来一阵低沉的吟唱。
那声音像古钟,像松涛,又像无数人同时在耳边诉说,尾音里裹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仿佛某种沉睡了千年的存在,正缓缓睁开眼睛。
雾气骤然翻涌,将众人的身影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