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的是野天鹅)
(忠诚侍卫笑红尘×恶毒巫师王后黎鸢)
黎鸢踏入王宫的那天,猩红裙摆扫过白玉地砖,惊飞了廊下栖息的白鸽。国王为她戴上的金冠重得压颈,宝石折射的光刺得她眯起眼——直到瞥见镜中自己眼角那抹若隐若现的细纹,她忽然用力攥紧了冠冕,指节泛白。
“陛下说,给您挑了四个侍卫。”老总管佝偻着背,声音像被虫蛀过的卷轴,“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
黎鸢没回头,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妆奁上镶嵌的蛇眼石。三百年了,她换过十七张脸,每张都美得惊心动魄,却都挡不住时间在脖颈后刻下的蛛网状纹路。勇士?不过是些用肌肉包裹的蠢货,连她裙角的魔法都看不破。
直到那个叫笑红尘的侍卫走进来。
银白铠甲在他身上像层月光,白发如未融的雪,左眼是封冻的贝加尔湖,右眼是燃烧的忘川水。黎鸢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三秒,忽然笑了——这张脸,比她藏在密室里的青春泉还动人。
“你们三个,退下。”她挥挥手,语气懒怠如猫,唯独看向笑红尘时,眼角那颗朱砂痣亮了亮,“你留下。”
笑红尘单膝跪地:“臣,笑红尘,参见王后陛下。”
成为王后的第二日,黎鸢坐在蔷薇花架下,看石桌上那盘杏仁糕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不远处,十一个小王子正围着粉雕玉琢的艾丽莎,把糕饼掰碎了喂给白鸽,笑声像银铃滚过玉盘。
“吵死了。”她端起珐琅茶杯,声音淬了冰,“去,把这个给他们。”
指尖弹出的灰黑色粉末落在糕饼上,瞬间隐没无痕。笑红尘的视线在粉末上顿了顿,那双异瞳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终究还是端起了托盘。
黎鸢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恨这些孩子,恨他们奔跑时飞扬的发丝,恨他们眼底未被世事污染的光——那是她用三百年魔法都偷不来的鲜活,像一根根细针,扎在她靠咒语绷紧的皮肤下。
笑红尘很快回来,托盘空了。
“他们很喜欢。”他垂着眼,声音平稳得像结冰的湖,“小殿下们说,要留半块给乡下的艾丽莎公主。”
黎鸢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她却没眨眼。她竟忘了,那个最小的公主昨天刚被国王以“调养身体”为名,送去了乡下农户家。这侍卫,倒是比她想的更聪明。
夜深时,黎鸢在密室里调配染发剂,蛇油与蝙蝠血在坩埚里冒泡,散发出腐木般的气味。门被轻轻推开,笑红尘端着一盏安神茶走进来,白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陛下还没安歇?”他将茶盏放在石台上,目光扫过那些瓶瓶罐罐,没多问一个字。
黎鸢用银簪挑起一缕头发,看着镜中那抹若有似无的灰白,忽然笑了:“你说,我和墙角那株三百年的老藤,谁更像活物?”
笑红尘沉默片刻,声音轻得像叹息:“老藤开不出陛下鬓边这样的红玫瑰。”
黎鸢的动作顿了顿。三百年里,谄媚者说她是月光化身,恐惧者骂她是毒蛇所化,从没人说她像玫瑰——带刺的,会凋谢的,活生生的玫瑰。她转头看向笑红尘,他的蓝绿异瞳在烛火里明明灭灭,像藏着两个互相吞噬的世界。
“你不怕我?”她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铠甲,闻到他发间雪松香里混着的铁锈味。
“臣的职责是护陛下周全。”笑红尘的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她唇上,那里涂着用罂粟汁调的口红,“与怕不怕无关。”
黎鸢低笑起来,伸手抚上他的白发,指尖划过那道从额角延伸至鬓边的浅疤——是剑伤,不是魔法留下的痕迹。“这疤,倒是添了几分野气。”她故意用指甲轻轻刮过,看他睫毛颤了颤,“比那些只会说‘遵命’的木偶有趣。”
笑红尘没躲,任由她的指尖在发间游走,直到她忽然收手,将一小瓶金色液体塞进他掌心。
“这是……”
“防你那身破甲生锈。”黎鸢转身背对着他,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别让我看见你盔甲上有半点锈迹,碍眼。”
门合上的瞬间,笑红尘摊开掌心——那是青春泉的泉水,他在古籍里见过记载,一滴就能让枯木发芽。他低头,在瓶身上印下一个极轻的吻,像在亲吻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将艾丽莎送走的第七夜,黎鸢站在黑森林边缘,看着十一个小王子在月光下追逐萤火虫。他们的笑声像淬了蜜的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从袖中取出蛇骨魔杖,杖头镶嵌的黑曜石发出幽光。
“笑红尘。”她头也不回,“守住入口,别让闲杂人等进来。”
笑红尘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泛白:“陛下,他们还是孩子。”
“孩子?”黎鸢猛地转身,魔杖尖端抵住他的铠甲,黑曜石映出她扭曲的笑,“等他们长到十六岁,你以为我眼角的皱纹还遮得住?”她凑近他耳边,声音像毒蛇吐信,“我活了三百年,最恨的就是‘年轻’这两个字。”
笑红尘的目光落在她眼角那道用魔法掩盖的细纹上,忽然低声道:“在臣眼里,陛下从未老过。”
黎鸢的魔杖顿了顿。三百年了,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句话,不是因为畏惧她的诅咒,而是……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她忽然收回魔杖,转身走向那群孩子,声音冷得像冰:“你只需守好你的门。”
咒语声在林间炸开时,笑红尘背对着森林,听着身后传来的骨骼碎裂声与翅膀拍打声。他拔刀出鞘,用剑面抵住自己的耳朵——他怕听见那些孩子变成天鹅时,发出的凄厉鸣叫会让自己忍不住冲进去。
黎鸢回来时,黑袍上沾着夜露,眼底却亮得惊人。“你看,”她像个炫耀糖果的孩子,指着天边掠过的十一道白影,“他们飞起来的样子,是不是比跑着好看?”
笑红尘的剑“哐当”一声入鞘:“陛下如愿了。”
那晚,黎鸢在镜前卸妆,看着镜中自己光滑如瓷的脸,忽然问站在身后的笑红尘:“你说,我若是没了魔法,会变成什么样?”
“还是陛下。”笑红尘的声音很轻,像在她耳边呵气,“哪怕头发白了,牙齿掉了,也是臣的王后。”
黎鸢的手猛地按在镜面上,镜中倒影的眼角,一道细纹挣脱魔法的束缚,悄然浮现。
艾丽莎十五岁归来那天,王宫的鸽子都惊得撞在了钟楼玻璃上。黎鸢站在城楼上,看着那个穿着粗布裙的少女走进城门,冰蓝头发在阳光下像流动的河——和她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嫉妒像毒藤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她转身走进浴室,从水晶缸里捞出三只癞蛤蟆,它们的皮肤黏腻如油脂,眼睛鼓得像要炸开。
“去,让她变蠢。”黎鸢吻了吻第一只癞蛤蟆的头,口红在它绿色皮肤上留下一点猩红。
“去,让她变丑。”她捏着第二只的后颈,看着它鼓胀的腮帮子。
“去,让她心里长满毒刺。”最后一只被她按进水里,池水瞬间变成墨绿。
笑红尘站在浴室门口,看着那池绿水,忽然开口:“陛下,她是无辜的。”
“无辜?”黎鸢转过身,猩红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在这宫里,无辜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她走到他面前,踮起脚,看着他那双蓝绿异瞳,“就像你看我的眼神,无辜得……让我想挖出来镶在王冠上。”
笑红尘的呼吸乱了。
艾丽莎走进浴室时,黎鸢躲在屏风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癞蛤蟆爬上那少女的头发、额头、胸口,看着它们在接触到少女皮肤的瞬间,化作三朵娇艳的罂粟花,浮在水面上。
“不可能!”她掀翻屏风,看着那池重新变得清澈的水,声音尖利如刀,“她怎么可能……”
她忘了,艾丽莎的母亲曾是圣徒,血脉里流淌着神的祝福,黑魔法碰不得,碰了,只会开出净化之花。
深夜,黎鸢提着一盏油灯,走进艾丽莎的寝宫。少女睡得正沉,冰蓝头发散在枕上,像月光织的纱。黎鸢拧开装着核桃汁的瓷瓶,墨色液体在灯影里泛着油光——她要毁掉这头头发,毁掉这张年轻的脸,毁掉所有让她自惭形秽的东西。
“陛下。”
笑红尘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她手一抖,核桃汁泼在床沿,烧出一个黑洞。
“你要拦我?”黎鸢猛地转身,油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笑红尘没说话,只是张开双臂,挡在了床前。他的白发垂落,遮住了半张脸,唯独那双异瞳,亮得像两颗星。
黎鸢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好得很。”她将瓷瓶狠狠砸在地上,碎片溅起,划伤了她的手背,“连你也要护着她?就因为她年轻?”
笑红尘忽然上前一步,抓住她流血的手,用自己的袖口去擦:“臣不是护她,是护陛下。”他抬起头,目光灼灼,“陛下不该被这些事弄脏了手。”
黎鸢愣住了。他的掌心很烫,烫得她手背的伤口都不疼了。三百年了,第一次有人抓住她施咒的手,不是为了阻止,而是为了……护着她。
最终,她还是用核桃汁涂了艾丽莎的脸,用臭药膏糊了她的头发。看着国王指着那“面目全非”的少女怒吼“这不是我的女儿”,黎鸢站在廊下,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笑红尘走到她身边,递来一块干净的帕子:“陛下,风大了。”
黎鸢接过帕子,却没擦脸,反而抬手,用染了药膏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白发:“笑红尘,你说,要是我也变成这副样子,你会怎么样?”
笑红尘看着她,蓝绿异瞳里没有丝毫犹豫:“臣会为陛下杀了所有敢笑您的人。”
月光落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黎鸢忽然笑了,这一次,眼角的朱砂痣亮得像团火。她知道,她的诅咒或许永远解不了,她的衰老或许永远躲不过,但至少,有一个人,愿意在她用毒药涂抹青春时,为她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
而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