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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腐血深处

荒墟之上,暗焰低语

狭窄的树根小径如同巨兽腐烂肠道中的褶皱,潮湿、阴暗、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霉腐气息。微弱、不稳定的红光,来自前方红发女法师手中法杖顶端的赤红晶石,勉强驱散周遭几步的浓稠黑暗,将扭曲的树根影子投在布满粘滑苔藓的“墙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白烬几乎被那个叫磐石的壮汉半拖半扶着前进。每一步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而左臂内侧那道狭长的灼痕,则持续传来一种顽固的、如同被无数细针反复扎刺的锐痛。污浊的沼泽气息似乎让这痛感更加敏锐,啃噬着他的精神,冷汗浸透了本就湿冷的破衣。他努力集中涣散的视线,却只能模糊地看到前面跳跃的法杖微光和磐石宽厚的背影。

翠绿色眼眸的女孩——青叶,紧跟在磐石另一侧。她的鼻翼微微翕动,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被微光勾勒出的阴暗角落。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白烬紧捂着左臂的手上,眼中充满了纯粹的忧虑。她无声地比划着手势,提醒白烬注意脚下湿滑的突起。

“喂!石头哥!你倒是看着点路!这鬼地方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走在最前面的红发法师——火花,不耐烦地抱怨着,法杖的光芒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她深一脚浅一脚,暗红色的短发沾满了泥点和粘液,琥珀色的眼眸里燃烧着对环境极致的厌恶。“还有多远才能离开这烂泥坑?!我的法袍都腌入味了!” 她暴躁地甩了甩沾满污泥的斗篷下摆。

“省省力气吧,火妞。” 磐石的声音沉稳依旧,带着一丝对熟人的无奈,“这鬼地方我也是头一遭钻。能活着喘气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仔细听,仔细看,别踩到什么不该踩的。” 他巨大的身躯在小径中移动显得有些笨拙,但每一步都踏得异常坚实,沉重的靴子踩在湿滑的树根和腐殖层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就在这时,白烬的身体猛地一僵!左臂的灼痕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强烈的、如同被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的剧痛!他闷哼一声,眼前瞬间被黑暗吞噬,双腿一软,整个人向下瘫去!

“小心!” 磐石反应极快,手臂如同铁箍般猛地收紧,牢牢架住了他下滑的身体。青叶也立刻上前扶住他另一只胳膊,翠绿色的眼眸瞬间被焦急填满。

“又怎么了?” 火花停下脚步,法杖的光芒转过来,照亮白烬苍白痛苦的脸和涔涔的冷汗,“旧伤顶不住了?”

“是…手臂…” 白烬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痛苦的嘶哑,“突然…剧痛…”

磐石浓眉紧锁,沉声道:“停下!青叶姑娘,看看他!” 他小心地将白烬靠在一处相对干燥、布满苔藓的树根凹陷处。

青叶立刻跪坐在旁,纤细的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小心地解开白烬左臂破烂的衣袖。那道狭长、边缘焦黑、皮肉狰狞翻卷的灼痕暴露在微弱的红光下。

磐石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厚重的皮甲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火花也凑近了些,琥珀色的眼眸在伤痕上仔细审视。法杖的光芒微微调整角度,让伤口的细节更清晰。“啧,” 她咂了下嘴,声音里带着一种专业的审视,“位置真刁钻。像是被强酸或者某种特殊的火焰燎过,没及时处理落下的。” 她的目光停留在翻卷的皮肉边缘,“在这种污秽环境里待久了,极易引发败血症。必须尽快找到干净地方处理!”

青叶翠绿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那道灼痕,眉头蹙起。她伸出手指,没有触碰,只是悬停在灼痕上方寸许的地方,指尖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感受伤口的温度或状态。就在指尖靠近的瞬间——

青叶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冰针刺中!她翠绿色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褪去血色!她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和冰冷的触电感!她飞快地看了一眼白烬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又迅速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青叶?” 磐石低沉的声音带着询问。

青叶用力摇了摇头,用手势急促地比划着「没事」,但眼神中的慌乱像受惊的鹿。她指了指灼痕,又做了个「很烫」和「奇怪感觉」的手势,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是伤口里面在发炎发热吧?加上这鬼地方的湿毒刺激神经?” 火花推测道,她的目光从青叶苍白的脸移回灼痕,法杖的光芒稳定地照着,“别耽搁了,石头哥!赶紧找个能落脚的地方!再拖下去,他这条胳膊怕是要坏事!” 她语气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白烬痛苦地闭上眼,汗水混着污泥滑落,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好!火妞,前面开路!青叶姑娘,跟紧!” 磐石不再犹豫,有力的手臂再次将白烬架起。他感觉到了青叶的恐惧和白烬的痛苦,只想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火花不再抱怨,法杖的红光稳定亮起,照亮前路,脚步明显加快。青叶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悸动压下去,紧紧跟上磐石的步伐,目光却始终低垂,刻意避开了白烬左臂的方向。

就在四人再次移动不久,前方一片覆盖着厚厚浮萍、平静得诡异的浑浊水洼——

“哗啦——!!!”

水面猛地炸开!伴随着一声低沉、充满原始威胁的嘶吼,一个庞大、覆盖着粘腻苔藓和腐烂水藻的狰狞头颅破水而出!浑浊的黄色眼球如同两盏不祥的灯笼,瞬间锁定了入侵者,腥臭的涎水从参差的獠牙间滴落!

“腐沼巨鳄!” 磐石瞳孔骤缩,瞬间发力将白烬推向身后相对安全的树根角落,同时巨大的塔盾带着沉闷的风声“轰”地一声狠狠砸在身前狭窄的通道上,如同一堵不可逾越的钢铁壁垒!“火妞!青叶退后!”

巨鳄被彻底激怒,粗壮的尾巴带着破空声猛地一甩,“咔嚓”一声抽断了一旁腐朽的树根!它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四肢蹬地,如同失控的攻城锤,裹挟着腥风泥浆,朝着那面塔盾狠狠撞来!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在狭窄空间内炸开!磐石巨大的身体猛地一晃,脚下湿滑的泥地被硬生生踩出深坑!塔盾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虬结的双臂肌肉瞬间贲张如铁,硬生生抗住了这恐怖的冲击,獠牙在金属镶钉的盾面上刮擦出刺耳欲聋的尖啸!

“烦人的大蜥蜴!” 火花咒骂一声,琥珀色的眼眸瞬间燃起怒火,精准地锁定了目标。她双手紧握法杖,顶端赤红晶石的光芒疯狂汇聚,凝成一点刺目欲盲的亮斑!

“炎矢·聚焦!” 清叱声中,一道仅有拇指粗细、却凝练到极致的赤红色火焰射线,如同烧红的钢针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嘶鸣,精准无比地射向巨鳄相对脆弱的眼睑缝隙!

“噗!”

火焰射线精准命中!巨鳄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嘶吼,一只浑浊的黄眼瞬间被灼穿,冒出焦臭的青烟和火光!剧痛让它猛地甩头,狂暴的攻势瞬间瓦解!

“好机会!石头哥!” 火花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的兴奋。

磐石岂会错过!在巨鳄因剧痛甩头、下颚与硬皮连接处那相对薄弱的环节暴露无遗的瞬间,他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全身力量轰然爆发!沉重的塔盾被他当作开山巨斧,由下至上,带着撕裂空气的闷响,一记狂暴的盾牌猛击,狠狠砸在巨鳄脆弱的下颚骨上!

“砰——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巨鳄庞大的头颅被这万钧之力砸得高高扬起,发出更加凄惨混乱的哀鸣,庞大的身躯彻底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后倒退,撞得身后腐朽的树根木屑纷飞!

“青叶!” 磐石的声音如同炸雷!

早已蓄势待发的青叶,眼神在瞬间变得无比专注和冷静。她闪电般从腰间的小包里抓出一把灰白色的粉末,粉末散发出一股极其刺鼻辛辣、令人作呕的气味。看准巨鳄因剧痛和失衡而本能张开的血盆大口,她纤弱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用尽全身力气将粉末猛地掷了进去!

“噗!”

粉末在巨鳄腥臭的口腔中弥漫开来!巨鳄的嘶吼瞬间变成了更加凄厉混乱、如同被掐住喉咙般的咯咯声!它疯狂地甩动着巨大的头颅,涎水和粉末混合着喷溅出来,显然那辛辣的粉末强烈刺激了它脆弱的口腔和呼吸道,让它陷入了剧烈的痛苦和彻底的混乱!

“趁现在!快走!” 磐石当机立断,不再有丝毫恋战!他一把抄起因剧痛和惊吓几乎瘫软的白烬,巨大的塔盾护住后方,朝着火花和青叶吼道:“火妞!青叶!跟上!别回头!”

火花迅速收势,法杖红光如同引路的灯塔。青叶也立刻跟上,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四人趁着巨鳄在原地痛苦翻滚、嘶吼挣扎、完全失去追击能力的宝贵间隙,迅速绕过这个致命的拦路者,朝着小径更深、更幽暗的未知亡命奔去。身后,巨鳄那混合着痛苦、愤怒和窒息的咆哮声,如同垂死的诅咒,渐渐被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吞噬。

狭窄的小径中,只剩下四人粗重急促的喘息、凌乱的脚步声和心脏狂跳的擂鼓声。白烬被磐石如同货物般架着,每一次颠簸都让左臂的灼痛如同烈火燎原,烧灼着他的神经。他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无力而被动。磐石沉稳如山,每一步都带着踏碎障碍的决心;火花的法术精准致命,瞬间逆转战局;青叶的辅助冷静果决,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他们三人的配合,是黑暗中唯一的生存之光。

磐石和火花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凝重刻下的深深疲惫和劫后余生的紧迫。青叶在奔跑中,目光偶尔扫过白烬因痛苦而紧皱的眉头和那只死死捂着左臂的手,之前在触碰灼痕时感受到的那股冰冷的悸动和触电般的惊悸感再次隐约浮现,如同跗骨之蛆,让她心头微沉,默默地将视线移向脚下模糊不清的路。

腐血沼泽的浓雾如同活物般翻滚涌动,无声地吞噬着一切声响和光线。未知的危险潜伏在每一个扭曲树影的背后。这支在绝境中临时拼凑的队伍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协作求生,但白烬的虚弱、他那道持续带来痛苦和未知恐惧的灼伤,以及青叶心中那无法言说的冰冷悸动,都如同无形的裂痕,悄然蔓延在刚刚被战斗淬炼过的、脆弱的信任之网上。前路,在浓雾、喘息和无声的悸动中,延伸向更加深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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