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片

\手机在掌心震动两下，彻底黑屏。雪地里的寒气顺着指尖往上爬，冻得骨头缝都在疼。我把迪力的围巾塞进羽绒服内袋，布料摩擦着胸口，闷得人喘不上气。拖拽痕迹在缆车塔基前拐了个弯，延伸进塔下那个锈迹斑斑的铁门。

铁皮门上的撬痕还沾着新鲜的铁锈，边缘挂着几根棕色的毛发。我蹲下来摸了摸，不是迪力的。那毛发粗硬扎手，混着雪水结成冰碴，凑近闻有股机油和烟草混合的怪味。

"迪力？"我趴到门缝上喊，声音撞上冰冷的金属弹回来。里面静得像坟墓，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敲打着耳膜。手机黑屏前显示的时间是早上七点零六分，离十二点还有五个小时。

缆车塔身后的树林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我猛地转身，抓起地上那根沾血的树枝。月光已经淡了，灰蒙蒙的天色里，一个黑影正从树后挪出来。

不是面罩男。那人佝偻着背，穿件洗得发白的蓝棉袄，手里拎着个铁皮饭盒。看见我时抖了一下，饭盒"哐当"掉在雪地里，馒头滚出来沾了层雪。

"你...你是谁？"我握紧树枝，指节发白。

"守...守山的。"老头声音发颤，指了指自己胸口模糊的证件，"这...这游乐园封了半年了，你们是..."

他的鞋上沾着褐色的泥块，不是医院后山那种淤黑色的湿土。我盯着他掉在雪地里的饭盒，两个白面馒头下面压着张揉皱的报纸。被雪水浸开的标题刺得人眼睛疼——《市一院副院长王建明因心源性猝死家中》。

老头突然跪下来，膝头砸进积雪的闷响让我浑身一颤。"姑娘求你救救我孙子！"他死死抓住我的裤脚，棉袄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淤青，"他们说要带迪力走...那些戴黑口罩的人..."

迪力？！我倒抽口冷气。树枝"啪"地断成两截，木刺扎进掌心渗出血珠。"你见过迪力？什么时候？"

"今早五点..."他浑身抖得像风中残烛，"我来给她送早饭...她就缩在缆车里面哭...说那个戴刀疤的要杀她..."

咔嚓。树枝断裂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从我们身后传来的。老头的瞳孔突然张大，嘴巴张着却发不出声音。我慢慢转过身，看见三个戴黑色口罩的男人站在十米开外的雪地里，中间那人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在晨雾中泛着寒光。

"看来抓错人了。"刀疤脸踢踢脚下的雪，声音像生锈的铁皮摩擦，"李队要的是那个姓苏的，你们俩...都没用了。"

老头突然扑过去抱住刀疤脸的腿，"求求你放过孩子！她才七岁啊！"他的头在雪地上磕出血印，"要证据我给！我女婿藏的账本..."

"晚了。"刀疤脸的靴尖狠狠踩在老头胸口。骨头断裂的脆响混着老头的闷哼，在寂静的雪地里传出老远。我抓起断裂的树枝戳过去，被旁边的男人一脚踹中小腹。

整个人飞出去撞在缆车铁门上，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嘴里涌上铁锈味，视线渐渐模糊。迪力的围巾从内袋滑出来，红星图案在惨白的雪地里格外刺眼。

"搜她身上。"刀疤脸的声音隔着水声传来。有人撕开我的羽绒服拉链，冰碴子灌进脖子里。后颈突然被粗糙的手掌按住，烫得我惨叫出声——正是那块像烙铁一样的梅花状红痕。

"李队，找到了。"按住我的人突然喊道，声音发颤，"是...是梅花印。"

刀疤脸猛地蹲下来，口罩上方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后颈。他的手指带着冷汗戳上来，烫得我浑身抽搐。"原来是你..."他突然笑起来，笑声像破风箱，"要找的凤凰，竟然藏在鸡窝里。"

我摸到口袋里热巴的手机，趁着他们按住我胳膊的空档，用尽最后力气按下了电源键。屏幕碎片反射晨光，在缆车塔的阴影里，我看见最上面那个缆车轿厢的门缝里，闪过一缕微弱的红光——是迪力的星星胸针。

"把她带走。"刀疤脸粗暴地拽起我的头发，"告诉李队，凤凰找到了，让他准备好祭坛。"

被拖进树林时，我看见老头蜷缩在雪地里，怀里还紧紧攥着半个沾雪的馒头。迪力的围巾掉在我身后，红星图案被马蹄踩进泥水里，像绽开的一朵血花。树林深处传来缆车绞盘转动的吱呀声，越来越高，越来越急，像无数根骨头在同时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