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如就留下来，给我作伴？”

第三章

此后每天清晨，刘耀文都被悠扬的箫声唤醒。静静披衣下床，倚在门框上欣赏那如诗如画的风景――一位出尘的仙子吹奏天上的神曲，直入忘我之境。

早饭后，打坐半个时辰，刘耀文睁开眼便看见宋亚轩手端托盘笑吟吟地站在面前。他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了换药，因为那张出尘绝世的脸就近在眼前。喜欢看他星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前投下两小片阴影。喜欢看他含笑的红唇，温润得如同熟透的樱桃。喜欢鼻端萦绕着他发丝的淡雅香气。喜欢他的手若重若轻地触碰自己的身体。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生怕稍不留意，面前的人儿就会因为自己的冒失而离去。

独处的时候，就要问甚至怀疑过这一切的真实性。可是那袅袅的箫声，那温热的粥饭，那弥散着的他特有的味道的的确确并非虚幻。刘耀文自问自己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年，他也曾在秦楼楚馆有过无数解语花，可是这一位，岂是人间那些俗物可以相提并论？如果不是身负重任，真希望这梦可以永远不要醒。

陷入困境中的又何尝只有刘耀文呢。

最近，宋亚轩时不时也会在出神的时候笑出声来，幽居山中多年，只有每年十月初一教中大祭的时候，自己才会离开这几间小屋，到教中盘桓三日。其余的三百六十余日都是练功和吹箫。除了送饭的僮儿，最常来看他的就是那个似乎不会笑的左护法贺峻霖，每次来了又不敢近前。少年心事，最难遣的是寂寞。如果可以选择，鬼才愿意做什么天龙教的少主！没有父母的呵护，朋友的陪伴，绝世武功又有何用？这些天院子里多了一个人，宋亚轩只觉得自己空荡荡的心突然充实起来。

吹箫的时候，他闭着眼睛也可以听见那人细碎的脚步声，似乎已经看到了那玉雕一般的脸。换药的时候，他小心地不去迎视头顶那过分炽热的目光，还得用好大的力气忍住不去笑那贴着掌心“砰砰“乱跳的心脏。

孤独了这么久，宋亚轩好想有个朋友，分享这青山绿水，在朝夕晨昏中说话。

不知不觉间，刘耀文上山已有月余，伤也好了大半。

这一日，听罢晨箫，刘耀文觉得全身的筋骨久未舒展，难过得很，便向宋亚轩借剑。

青锋在手，先练了一趟剑法，共二九一十八式，意犹未尽。看一边的宋亚轩怀抱玉箫，笑而不言，就邀他比试。

“剑非我所长，还是这个趁手。”宋亚轩将玉箫在掌中转上数圈。“我一个住久了，少与人交手，还希望你手下留情。”

刘耀文微微一笑，合掌便刺，宋亚轩用箫轻轻一拨，二人缠战在一处。用剑的招式狠辣，变幻无穷，拿箫的避重就轻，以守为攻，直斗至百余合未分胜负。宋亚轩本念及刘耀文大伤初愈，只用了四五成功力。但斗得久了，少年人难免争强好胜，忽然转守为攻，玉箫直取刘耀文几处要穴。刘耀文心下一沉，连忙收剑去格，却不想是虚招，剑落了空，他大叫一声，往后便倒。

宋亚轩的得意一闪即逝，心思单纯的他不知是计，连忙探手去扶：“你没事吧？我并未用力啊！”

眼前白光突现，刘耀文上身弹起，手中剑如白蛇吐信直奔宋亚轩面门。

去势已尽，力亦竭，眼看就要血溅当场。宋亚轩急中生智，侧头拧腰，顺劲扑倒，避开剑锋，又报复地一兜刘耀文两腿，双双跌落尘埃。

倒地那一瞬，刘耀文下意识地双手合抱，揽住怀中人，二人的鼻尖相距不足一寸。宋亚轩半披的长发瀑布般垂落脸庞，点漆般的眸子深不见底，双颊艳如桃花，因为适才惊险的一幕还在微微喘息。刘耀文突然有想吻他的冲动，但立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尴尬地咳嗽两声。

宋亚轩的脸更红了，连忙翻身站起。“没碰到你伤口吧？”

“呵！没事！”刘耀文坐起来。“你的武功相当了得，我甘拜下风！”

“哪里？承让承让。”

说着，二人已在石几旁落座。

“亚轩，你的功夫这么好，不知师承何人？”

“我没有师父，算是不传之秘。”宋亚轩神秘地笑。

“其实我心下一直有个疑问，亚轩，你在天龙教是不是地位很高？”

“你知道了？”

“那天晚上我其实隐约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刘耀文观察宋亚轩的表情，却未见异样，看来他是默认了。

刘耀文心念一动，看来宋亚轩早就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却为何还将自己救下？莫非这里有诈？

宋亚轩手指绕弄玉箫的穗子，目光渐变深远。“看你的身手，应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吧，敢问你是如何看天龙教的？”

“这个……”刘耀文一时语塞，猜不透宋亚轩为何有此一问。

“我虽然极少下山，倒也知道江湖中人多视天龙教为魔教，多行不义之事，凡正义之辈皆可得而诛之。所以我想知道，你也是这么看的吗？”

“我……”迎着宋亚轩的目光，刘耀文沉默了下去。

宋亚轩笑了一下，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可是刘兄为何只身犯险？天龙教高手如云，左右护法更是天下无双，军队来了也未必能得手，你一个人何异于飞蛾扑火？”

“我只是，只是。”刘耀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个时候还不能说出来。

见他不想说，宋亚轩也不追问。“不知耀文觉得这里风景如何？”

刘耀文猜不出他心中所想，随口答道：“很美啊！”

“我待你可好？”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刘耀文一拱手。

“不如就留下来，给我作伴？”此言一出，连宋亚轩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怎么就这么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听到他的话，刘耀文的脸色更是变了又变，无言以对。

沉默让宋亚轩的心一个劲儿地往下沉，突然转身移步。“我刚刚只是说笑，耀文你不必当真。”身形飘入回廊，心中不必泛起酸楚。自己少主的身份，注定孤独的命运，何必强求？

宋亚轩眼底闪过的失落与痛楚让刘耀文莫名地心疼。

虽然目前不清楚他的身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自己，但不可否认自己喜欢和他在一起。从偶尔的交谈和比武时毫无防人之心的表现，不难看出这个飘逸如仙的白衣少年的心灵和外表一样纯净无瑕。怎么可能设计陷害自己呢？

可是自己又如何能抛却红尘，隐居在此？一番苦思之后，刘耀文浓眉突展――既然不能留下，那就带他离开，他一定会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的。凭自己的本事就算把他养在府中也并非难事。

刘耀文跳起来，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宋亚轩，看见他高兴起来的样子。刚才他去了后院，一定是躲起来偷哭去了！

后院不是很大，一眼就可以望到边，可四下都不见宋亚轩的踪影。刘耀文找遍每一个角落，甚至有些白痴地掀开花花草草，似乎觉得那下面也能藏下一个人。

正无计可施，他忽然发现一面别致的石屏，后面传来流水的声音，似乎是别有洞天。于是，刘耀文信步转入，见到了他一生中见过的最完美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