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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剑崖边的相遇

临江仙:酸刃斩月诀

断剑崖的风从来就没停过。

张酸坐在崖边那块被磨得发亮的青石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条快断气的蛇。手里攥着的那柄锈剑,是三年前从后山捡来的废铁,剑刃早没了锋利,可割脖子应该还是够的。他试过,前两次都在最后关头缩了手,这次不会了。

崖下面是翻滚的云海,白茫茫一片,深不见底。听说掉下去的人连骨头渣都找不着,也好,干净。他张酸这条命,早就该在三年前那场灵根尽毁的意外里一起了结,苟延残喘到现在,不过是给整个净云宗添笑柄。曾经的宗门第一天才,如今连个外门弟子都不如,只能窝囊地守着这鸟不拉屎的断剑崖,每天数着日头等死。

“呵。”一声轻笑从喉咙里挤出来,比风还冷。张酸抬起头,看着天边那块火烧云,红得跟血似的。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他经脉寸断躺在地上,流的血也是这么红。那个时候他还以为只要没死就有希望,现在才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崖边的风灌进肺里,带着股子树叶子腐败的味道。该结束了。

张酸闭上眼睛,手腕用力,锈剑贴着脖子就要抹下去。

“喂!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一个清亮亮的声音跟炸雷似的在旁边响起,吓得张酸手一抖,锈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妈的!”张酸猛地睁开眼,火“噌”就上来了。谁啊这是?非要跟他过不去是吧?连死都死不安生!

扭头一看,是个穿青布弟子服的小姑娘,梳着两个叽叽喳喳的小辫子,正弯着腰在崖边的石缝里扒拉什么。她身后的背篓里装着不少奇奇怪怪的花草,五颜六色的,跟这断剑崖的死气沉沉格格不入。

张酸认得她,好像是上个月新来的,也分到这断剑崖看守山门。叫什么来着……李什么月?记不清了。反正跟他一样,都是被宗门放弃的边角料。

“滚开!”张酸吼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现在没心思跟任何人说话,尤其是这个每天都笑嘻嘻、不知道愁字怎么写的家伙。看到她那副样子,就觉得刺眼。

李青月被他吼得吓了一跳,直起身子,手里还捏着一朵紫色的小花。她皱着眉头看过来,圆圆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说话那么凶干什么?”

张酸没理她,弯腰去捡地上的锈剑。手刚碰到剑柄,就疼得“嘶”了一声。刚才用力太猛,脖子没割到,倒把掌心划了道口子,血珠子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哎呀!你流血了!”李青月叫了一声,也顾不上手里的花了,几步就跑到他面前。

张酸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躲。“你干什么?离我远点!”

他现在这样子狼狈透了,最不想被人看见,尤其是被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小姑娘。

李青月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蹲下来就去抓他的手腕。“别动别动,我看看。”她的手热乎乎的,碰到张酸冰凉的皮肤时,张酸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我说了让你滚开!”张酸的火气更大了,心里那股子绝望和烦躁混在一起,烧得他脑子发懵。他想站起来把这个碍事的女人赶走,可蹲得太久,加上心里一急,猛地站起来时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扑通”一声又跪回了地上。膝盖撞在青石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下更丢人了。张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涨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

“你看你,都说了让你别动了。”李青月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却还是没走。她蹲下来,不由分说地抓起张酸受伤的那只手。“伤口那么深,得赶紧处理一下,不然会发炎的。”

张酸的手腕被她握在手里,她的手不大,却很有力气,暖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烫得他心里一颤。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娘亲,还没有哪个女人碰过他的手。他想抽回来,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浑身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伤口。

夕阳的光落在她的脸上,毛茸茸的,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只小蝴蝶。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香,跟她背篓里的那些花草味道不一样,很好闻,张酸从来没闻过这种味道。

“那个……”张酸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的火气好像一下子灭了,剩下的只有尴尬和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感觉。

李青月没说话,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些瓶瓶罐罐。她挑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倒出些白色的粉末,轻轻撒在张酸的伤口上。粉末碰到伤口,凉丝丝的,有点疼,却又奇异地舒服。

“忍着点,这个止血很快的。”她说着,又拿出一卷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起来。她的动作很轻柔,手指偶尔碰到他的皮肤,都让张酸觉得心里一颤。

张酸低着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有点恍惚。他多久没被人这么照顾过了?自从三年前灵根被毁,宗门上下看他的眼神就变了,从以前的敬畏、羡慕,变成了同情、惋惜,最后是无视、嫌弃。连他唯一的朋友,也在他被分到断剑崖后,再没来看过他一眼。

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别人的冷漠。可现在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却突然闯进他的世界,不由分说地给他包扎伤口。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他有点不知所措,甚至……有点害怕。

“好了。”李青月打好最后一个结,满意地拍了拍手,“这药很管用的,明天应该就能结痂了。”她抬起头,对上张酸的目光,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你刚才在崖边干什么呢?我看你闭着眼睛,吓我一跳。”

酸心里咯噔一下,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没……没干什么。”他赶紧转移话题,“你呢?在这里干什么?捡那些乱七八糟的草干什么?”

“这才不是乱七八糟的草呢!”李青月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立刻反驳道,“这些都是好东西!有的能吃,有的能治病,有的开的花能酿蜜。”她指了指刚才掉在地上的那朵紫色小花,“就像这个,叫紫韵草,花蜜可甜了!”

她说着,捡起来那朵小花,宝贝似的放进背篓里。“我刚来的时候就发现这断剑崖上有好多好东西呢!比宗门后面的百草园还多。”她一边说着,一边又蹲下去,继续在石缝里扒拉着,“这里的崖柏花蜜才是最好的,每年这个时候才会有,错过了就要等明年了。”

张酸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这断剑崖在他眼里就是个囚禁他的牢笼,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可在她眼里,竟然到处都是宝贝?他突然觉得, maybe 自己真的太偏激了?

“你天天就干这些?”张酸忍不住问道。

“是啊。”李青月头也不抬地回答,“守山门也没什么事做,与其坐着发呆,不如找点事做。这些花草多可爱啊,看着它们,心里就高兴。”她顿了顿,转过头对张酸笑了笑,“而且还能补贴一下零用,多好。”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张酸突然说不出话来。心里那股子绝望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阳光照得有点动摇了。他想不通,为什么同样是被遗弃在这里,她就能这么乐观,这么……开心?

“对了,我叫李青月。”她好像才想起来自我介绍,拍了下手说道,“上个月刚来的,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啦!你叫什么名字啊?”

“张酸。”他低声说道,声音有点干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在净云宗,尤其是在这些新来的弟子里,意味着什么。

果然,李青月听到他的名字,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笑了起来:“原来你就是张酸啊!我听说过你,他们说你以前很厉害的!”

张酸的心猛地一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厉害?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废人。他自嘲地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我,跟废物没什么区别。”

他以为李青月会安慰他几句,或者像其他人一样,露出同情的眼神。可没想到,李青月却皱起了眉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我娘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就算不能修炼了,也能做别的事啊。就像这些花草,它们不会修炼,可它们也努力地活着,开花结果,给这个世界带来好看的颜色和好闻的味道。”

指了指远处的云海:“你看那云,不也不会修炼吗?可它飘来飘去的,也很好看啊。而且我觉得,能守着这么美的地方,也挺不错的啊。每天能看到日出日落,吹吹山风,多舒服。”

张酸怔住了。他在这里守了三年,从来没觉得这里美过。每天看到的只有光秃秃的山壁,呼啸的寒风,还有远处净云宗山门那刺眼的轮廓,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失去的一切。可在李青月眼里,这里竟然这么美好?

他看着李青月的脸,夕阳的光柔和地洒在她脸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和期待。那一刻,张酸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有点麻,还有点……温暖。

张酸看着手里的桂花糕,又看看李青月,心里那道厚厚的冰墙,好像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有多久没人给他送过吃的了?有多久没人关心过他的心情了?

“谢谢。”他低声说道,声音有点哽咽。

“不客气!”李青月笑了笑,看了看天色,“哎呀,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天就要黑了。”她背起背篓,跟张酸挥了挥手,“明天我还来这里采崖柏花蜜,到时候再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她就蹦蹦跳跳地沿着小路下山了,青布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像一颗跳跃的音符。

张酸坐在崖边,手里握着那半包热乎乎的桂花糕,看着李青月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风还在吹,可好像没那么冷了。他低头看了看手心的伤口,包扎得整整齐齐,白色的布条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耀眼。

“你……”张酸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突然觉得,手里的锈剑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对了!”李青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背篓里拿出一小包东西递给张酸,“这个给你。”

张酸接过来一看,是半包用荷叶包着的糕点,还热乎乎的。“这是……?”

“我自己做的桂花糕,刚出炉的。”李青月笑得一脸灿烂,“我看你好像心情不好,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哦。”

他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甜的,糯糯的,桂花香在嘴里散开,一直甜到心里。眼眶突然有点热,他赶紧抬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那柄锈剑,又抬头看了看天边绚烂的晚霞,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maybe…… maybe 不用急着死? maybe 明天可以看看,那个崖柏花蜜,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张酸拿起那朵被李青月落下的紫色小花,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清香。他小心翼翼地把花插在自己的衣襟上,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慢慢朝着自己的小屋走去。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一次,不再像一条快断气的蛇,而是像一个……重新活过来的人。

张酸躺在硬板床上听了半夜雨声,屋檐漏下来的水珠砸在缺了口的陶罐里,滴答、滴答,像把钝刀子在割时间。他摸了摸胸口,那朵紫韵草被他夹在旧书里压平了,干枯的花瓣边缘泛着蜷曲的褐黄色,像只死去的蝴蝶。

天蒙蒙亮时雨停了。张酸踩着湿滑的石阶往崖边走,鞋底沾着的泥块在青石板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痕迹。前夜散落的枯叶被雨水泡胀,踩上去发出腐烂的闷响,空气里全是湿土混着野草的腥气。

他没想到会在崖边看见李青月。

小姑娘蹲在那块被他坐了三年的青石上,赤脚浸在崖边积蓄的水洼里晃悠。朝阳刚爬上云层,金红的光落在她发梢,小辫子上沾着片莹绿的叶子。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手里举着个竹筒,竹筒口冒着白汽。

"你醒啦?"李青月眼睛弯成月牙,举着竹筒晃了晃,"快过来,我给你煮了甜茶!"

张酸站在原地没动。雾气从崖底漫上来,裹着她青色的身影,恍像昨夜没散尽的梦。他看见她脚边的石缝里插着束野花,带着雨珠的花瓣在风里轻轻颤。

"愣着干什么?"李青月拍了拍身边的石头,"快来尝尝我的崖柏花蜜茶,蜜是今早天没亮就采的,新鲜着呢!"

张酸低头看着茶水里自己的倒影,模糊变形的脸像个陌生人。三年来第一次觉得喉咙里有了暖意,这暖意却顺着食道烧下去,烫得心口直发疼。他想起昨夜摸黑翻出的那瓶伤药,药瓶上的标签早被潮气浸得模糊不清,却比不过她随手撒的白色粉末管用。

张酸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翻涌的云海和刺目的阳光。他已经三年没见过棉花糖和懒猫了,记忆里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和日复一日的死寂。

"你以前..."他犹豫着开口,"在宗门后山待过?"

李青月正揪着草叶上的水珠玩,闻言动作顿了顿,过了好半天才低声说:"小时候在那儿住过段时间。"她把水珠弹向崖外,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后来爹娘走了,就被送到外门了。"

张酸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外门那些被当做杂役使唤的孤儿,想起自己当年如何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们的侍奉,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住。

"你的手怎么样了?"李青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温热的指尖碰上缠着布条的伤口。她的动作很快,快得像是在掩饰什么,"好像消肿了,看来我的药还是很管用的。"

她低下头拆布条时,张酸看见她耳后有道极淡的疤痕,像被什么细锐的东西划过。伤口已经结痂,露出粉白的新肉,在晨光里几乎看不见。

"你..."

"对了!"李青月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想起了什么,"我今天带了好东西给你!"她献宝似的从背篓里掏出个油纸包,"昨天看你好像很久没好好吃东西了,我给你烤了红薯。"

油纸包打开的瞬间,甜香混着焦糊的味道扑面而来。红薯烤得焦黑,裂开的缝隙里淌着金黄的糖汁。李青月用树叶垫着捏起一块递到他嘴边,指尖沾着黑灰,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

张酸看着递到眼前的红薯,热气模糊了视线。他已经想不起来上次有人这样喂他吃东西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得像上辈子。

"拿着啊。"李青月把红薯往他手里塞,"刚烤好的,小心烫。"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那块红薯时,远处突然传来兵刃相接的脆响,惊得崖边一群麻雀扑棱着翅膀冲上云霄。李青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像被风吹灭的烛火。

"怎么回事?"张酸霍然起身,锈剑不知何时被他握在了手里。三年没动过的剑,此刻竟觉得异常沉重。

李青月脸色苍白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嘴唇抿得紧紧的,指节因为用力攥着衣角而泛白。"好像是...前山的方向。"她声音发颤,带着张酸从未见过的恐惧,"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话音未落,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怒喝从山道上传来。张酸将李青月护在身后,锈剑横在胸前。薄雾中,几个穿着外门执事服饰的人影正朝断剑崖冲来,为首那人手里提着柄出鞘的钢刀,刀身闪着冰冷的寒光。

"李青月!你这个小贱人果然在这里!"冰冷的怒吼穿透晨雾,吓得崖边的野花簌簌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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