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不知是以怎样的心情回到基地的。她一进门就暴力解除了自己束缚性的高马尾,疲惫地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却没有愿力把它折好收起来,随手往沙发上一丢,整个人脱力般地跌在床上。
那种感觉太奇怪了。在见到梦熙的一刹那,遥远的记忆仿佛被一瞬间唤醒,她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梦熙叫住她,她回头看见那个破碎的女孩愤怒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而自己只是深深地看着她,接下来说的那句话,那么平淡,甚至那么冷酷,却又那么的深刻。
“我不会抢走你的列小帅的。”她记得自己说。
然后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她不知道梦熙之后怎样,即使后来的相处是很融洽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自己却释怀不了。那种感觉不是抱歉——她本不需要抱歉。更像是,对失去什么的无法忽视的恐惧。
抢。多么冷血的一个字眼,似乎也极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然而分开的这些年,一旦闲下来,她无时不刻在想,她该不该这么做?她的所作所为又能否被定义为“抢”?即使这么做了的话,她会成功吗?内心的深处压抑着对“抢到”的渴望。她太恐惧“抢不到”的后果了——因为白天见到的那个女孩的,真真切切的存在。而且她来到他的基地的步伐如此轻快,甚至不需要像自己一样登记打招呼,就像是…进自家门一样。
伊莎的心猛地一悸。多么没有逻辑的想法。可这个可怕的念头一出现,便如同恶魔的巨手掀翻了滔天醋意。即使,什么也还没有发生。她也本不该如此自私,毕竟她其实从未拥有——可她无暇顾及。
她没有开灯。头蒙进枕头,黑暗中视线无限模糊,泪水无声滑落。肩膀因为拼命的克制而剧烈起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却也止不住泪水,方寸之间散乱的的头发渐渐湿润,也找不到停下的理由。
直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伊莎?你…还好吗?”
抖得厉害的肩膀瞬间僵化。是飞翼天马,亮起她的车灯,柔和的光照亮她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发顶。她把眼泪狠狠地在枕头上蹭了蹭,艰难地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搭档,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嗯。我没事。”声音轻若蚊呐。
飞翼天马后退一小步,车灯瞬间照亮她整个凌乱不堪的脸庞。心疼油然而生,她轻声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伊莎,你想哭就哭吧。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好容易止住哭泣的伊莎眼里立刻又泛起水光。飞翼天马,她的飞翼天马,为什么总是能这么精准地戳中她?她试图以微笑回应,可是笑着笑着,泪水又划过她的脸颊。
“谢谢你…我累了。”她最后说,和衣躺下。
“嗯,早些休息。别想太多。祝你好梦。”飞翼天马调暗了车灯,随即调整方向,驶向角落里一直沉默注视着她们的光点。
“睡了?”疾风迅龙终于开口,非常默契地调暗了车灯,嗓音似乎因良久的沉默有些暗哑,“第5次了吧。”
“是啊。以为换个环境会好些,结果…”飞翼天马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把车灯熄灭,“伊莎,可怜的孩子。”
“…”疾风迅龙没有回答,又一次沉默,仿佛在思考着些什么,车玻璃暗得不像话。他觉得闷闷的,毕竟,他跟了她那么久。她哭,她笑,她为什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又为了谁改变自己的星轨,他一清二楚。她最害怕的动物是海蟑螂,最喜欢的食物是蓝莓,她会胆小,可也会勇敢,她会惊慌,也会异常冷静,他都知道。
他不敢说自己很了解一个女孩子,可是他看着她长大,她心里想着些什么,又怎么会完全不知道。至少,他总能隐隐感觉到,她对那个一头红发的男孩,有着超出友谊的感情,并且…持续了很多年。不管是不是处在同一个次元,他所感受到的,她那份心意,从未改变,甚至会因为距离的叠加而沉淀得更加深刻。
天渐黑,床的方向传来清浅而均匀的呼吸。
他也熄了车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