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叙白。
他不知何时已站在沈知芫旁边,目光飞快地扫过沈知芫圈出的公式和她写在旁边的修正项。
他脸上带着欣赏的笑意,动作自然地伸出手,从沈知芫桌面上抽走了她那张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稿纸。
又拿起沈知芫的铅笔,在众人还没完全回神的空档,手腕轻动,笔走龙蛇,干净利落地在草稿纸空白处画下了一个简洁的坐标系——带着虚数单位的复数平面。
周叙白其实,用复数坐标系重构边界方程会更直观
他一边流畅地标注坐标轴,一边温和地解释,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周叙白比如这样,把边界条件映射到复平面,粒子的偏转轨迹和等效长度关系就一目了然了。
寥寥几笔,一个全新的、更优雅的解题路径清晰地呈现在纸上。
一时间,四人的位置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构图:
陆以衍抱着手臂站在林予阳座位旁,身体微微后倾,眉头依然锁着,目光如炬地审视着周叙白画在沈知芫草稿纸上的新坐标系,像是在评估这方法的效率和普适性;
林予阳则半趴在桌上,脑袋几乎要凑到那张草稿纸上,看看周叙白的图,又看看陆以衍笔记上被沈知芫圈出的地方,忽然猛地一拍大腿,眼睛瞪圆:
林予阳哦——!我懂了!原来是要叠加修正啊!
他的声音因为兴奋拔高了几分。
沈知芫站在周叙白和陆以衍之间,安静地看着自己那张被周叙白“征用”的草稿纸。
她的目光在陆以衍笔记上那个铅笔圈、和自己纸上那个简洁的复数坐标系之间来回逡巡。
片刻后,她伸出食指,用指甲轻轻在两种解法之间的空白处划了一道浅浅的、若有似无的连线,仿佛在无声地搭建起两种截然不同思维路径间的桥梁。
这一幕,分毫不差地落入了讲台上陈老师的眼中。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这临时聚集在一起的四人。
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悄然爬上了陈老师的嘴角。这四个人,第一次因为一道难题,真正意义上地“同框”了。
窗外的蝉鸣似乎也识趣地低了下去,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见证着这个平凡高中课堂里,思维碰撞出的第一簇火花。
夕阳把教室窗框的斜影拉得老长,粉笔灰在光柱里浮沉。
林予阳单肩甩着书包带正要从后门溜走,陈老师的身影突然堵住了那片橙红。
陈德班主任你们四个——
他食指精准点过沈知芫的桌角、周叙白理到一半的错题集、陆以衍扣在头上的耳机,最后按在林予阳鼓囊囊的背包上
陈德班主任放学留一下。
空气骤然凝滞。
陆以衍耳机里漏出的电子乐嘶鸣像被掐住咽喉般戛然而止。周叙白合上活页本的金属环发出“咔哒”轻响,沈知芫转着的铅笔停在指尖,铅芯在草稿纸上戳出个深凹的小坑。
陈德班主任省赛团队一等奖,高考能加十分。
陈老师的声音像粉笔头砸在黑板上
陈德班主任单打独斗?
他目光刀锋般刮过陆以衍
陈德班主任陆以衍,去年你物理个人赛卡在省二,实验协作项零分——
陆以衍的喉结猛地滚动一下,指节攥得发白。
陈德班主任周叙白,去年团队冠军组平均解题速度比单人快40%。
周叙白温润的笑意僵在嘴角,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活页夹的皮面。
四张报名表“啪”地拍在讲台,震起一层粉笔末。
陈德班主任下周一前,交团队模拟题答卷。
陈老师掏出手机晃了晃
陈德班主任题目发群文件了。
他转身时粉笔灰从袖口簌簌落下
陈德班主任对了,实验题要求全程协作录像——毕竟“独狼”得先学会群猎。
林予阳“哗啦”一声将书包放回桌面,打破死寂:
林予阳十分!够我生物提两档了!
他扑向讲台抓起报名表,纸张哗啦作响。
陆以衍一把扯下耳机砸在桌上
陆以衍协作分?浪费时间!
金属耳机壳撞出刺耳锐响,他盯着报名表上“团队负责人签字”栏,像在看病毒培养皿里的污染菌斑。
周叙白沉默地抽走最上面那张表。
日光灯管在他镜片上投下冷光,表格边角被抚平对齐桌缝的刻痕——这是他被戳破完美主义铠甲后,唯一能掌控的秩序。
沈知芫忽然伸手抽走压在最底的报名表,铅笔在“队员签名”处悬停:
沈知芫电磁场边界条件的复数坐标系重构——
她抬眼看向周叙白
沈知芫你草稿纸上的模型,能兼容多粒子碰撞变量吗?
陆以衍打断:
陆以衍先操心磁聚焦参数修正吧,沈大学神。
他抓起笔在表上龙飞凤舞签了名
陆以衍别拖我后腿就行。
林予阳突然把四张表格并排铺开,油性笔唰唰划过纸张:
林予阳我生物,衍哥物理,周神数学,芫姐化学和总控——分工表我先填了!
笔尖在“团队协作方案”栏顿住
林予阳不过实验录像……谁当组长?
沈知芫组长?
沈知芫的笔尖在表格上轻轻一顿。
林予阳已经兴致勃勃地掏出荧光笔,在报名表上画了个潦草的分工图:
林予阳我负责实验操作,衍哥主攻理论推导,周神统筹数学模型,芫姐总控流程和数据处理——
他顿了顿,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
林予阳要不组长轮流当?
陆以衍冷笑一声:
陆以衍轮流?你以为过家家?
他一把抓过表格,在“团队负责人”那栏重重写下自己的名字,笔锋几乎划破纸张
陆以衍要干就干,不干拉倒。
周叙白伸手按住表格一角,指尖刚好压在陆以衍的签名旁边
周叙白协作分占30%
他的声音很轻,却难以忽视
周叙白你去年就栽在这上面。
空气骤然凝固。
沈知芫看着三人僵持的姿态——陆以衍的手指关节发白,周叙白的镜片反着冷光,林予阳的荧光笔悬在半空,墨水滴在表格上,晕开一小片刺眼的黄。
她突然伸手,抽走了那张被揉皱的报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