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砂锅渐渐停止了滋滋作响的喧嚣，碗底只余下一点焦香的锅巴碎屑和油亮的酱汁。
空气里浓郁的食物香气被午后慵懒的阳光晒得暖烘烘的，混合着淡淡的茶香，催生出一种饱足后的倦意。
林予阳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摸了摸微鼓的肚子，长长舒了口气：
林予阳啊——活过来了！这锅巴，绝了！
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像只餍足的猫。
周叙白用餐巾纸仔细擦拭着嘴角，姿态依旧从容。
他端起杯子，将最后一点温热的荞麦茶喝完，镜片后的眼神也显得柔和放松了许多。
沈知芫也放下了勺子，胃里被温暖的食物填满，驱散了专注学习带来的那点疲惫和眩晕。
她端起茶杯，小口啜饮着，目光扫过众人。
陆以衍是吃得最快也最安静的。
他早已放下了勺子，面前的砂锅空空如也，连锅巴都刮得干干净净。
此刻他正百无聊赖地用吸管搅动着杯底残留的几片茶叶，目光落在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侧脸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之前眉宇间那点紧绷的青色似乎淡去了一些。
林予阳吃饱喝足，有点犯困了……
林予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泪水
林予阳周神，芫姐，咱们下午还回图书馆吗？
林予阳我感觉脑子现在被饭糊住了，急需充会儿电。
他可怜巴巴地眨着眼。
沈知芫放下茶杯，看着林予阳困顿的样子，又瞥见陆以衍眼下那抹未散的青色，于是看向周叙白。
她也有点倦意上涌，下午要啃的硬骨头不少，效率比强撑更重要。
周叙白放下茶杯，指尖在桌上轻轻点了点，似乎在评估状态：
周叙白嗯，高强度思考后，适当的休息确实能提升后续效率。
周叙白下午两点再开始吧？
他征询地看向沈知芫和陆以衍。
沈知芫点头：
沈知芫好。
陆以衍停止了搅动吸管，目光从窗外收回，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算是同意。
陆以衍嗯。
林予阳万岁！午休！
林予阳立刻精神一振，仿佛刚才喊困的不是他
林予阳那我们去哪儿眯一会儿？回图书馆趴桌子？还是……
他眼珠又开始灵活地转动。
沈知芫图书馆三楼有休息室，有沙发和长椅，安静，光线也暗。不如去那里休息？
林予阳我没意见！
林予阳立刻举手响应
林予阳只要能让我瘫一会儿就行！
沈知芫点点头看向陆以衍和周叙白，眼神询问他们的意见。
周叙白想了想，点点头：
周叙白可以。
陆以衍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沈知芫脸上，停顿了一瞬，又移开：
陆以衍走吧。
他率先背起单肩包，站在桌边等他们。
四人结账离开煲仔饭店，午后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图书馆就在不远处，几步路就到了。
三楼的休息室果然安静。厚重的窗帘半拉着，挡住了部分刺眼的阳光，室内光线柔和。
几张宽大的布艺沙发和几张长条木椅零星摆放着，只有角落里坐着一位戴着耳机看书的老人。
林予阳哇，宝地！
林予阳压低声音，蹑手蹑脚地走到一张看起来最软的长沙发旁，率先把自己扔了进去，舒服地喟叹一声：
林予阳啊……天堂！
沈知芫选了张靠窗的单人沙发坐下，窗外是图书馆后院的几棵高大梧桐，树叶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她微微后靠，闭上眼，感受着难得的放松。
周叙白则坐在了沈知芫旁边的一张木制长椅上，姿态依旧端正，但肩膀明显放松下来。
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保温杯，拧开盖子，小口喝着水，目光平静地落在窗外摇曳的树影上。
陆以衍站在门口，似乎有点犹豫。
他看了一眼林予阳霸占的长沙发，又看了看剩下的一张单人沙发，离他们稍远一点。
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走向了那张稍远一点的单人沙发。
休息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林予阳在沙发上调整姿势时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林予阳惬意地眯着眼，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坐直身体，眼睛亮晶晶的。
林予阳对了对了！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献宝的兴奋，神秘兮兮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手机
林予阳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沈知芫睁开眼，略带疑惑地看向他。
周叙白也收回目光，温和地投来询问的眼神。
陆以衍也懒洋洋地掀开眼皮，斜睨着他，一副“你又搞什么幺蛾子”的表情。
林予阳献宝似的点亮手机屏幕，手指飞快地滑动相册：
林予阳喏！看！
他把手机屏幕伸向离他最近的沈知芫和周叙白。
屏幕上，正是他上午在图书馆角落偷拍的那张照片。
光线极好，构图虽然因为偷拍角度有点歪斜，但氛围感十足。
林予阳怎么样怎么样？我抓拍技术一流吧？
林予阳得意地小声炫耀，手指点了点屏幕。
沈知芫看着照片里的自己，有点惊讶。
照片里的她看起来比平时更放松，眼神里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专注于思考之外的轻松。
周叙白看着照片，镜片后的眼睛弯了起来，带着真诚的笑意：
周叙白拍得很好。尤其是光线，抓得很准。
他看向照片里的陆以衍，又补充了一句
周叙白很真实。
林予阳是吧是吧！
林予阳得到周叙白的肯定，更得意了，他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挪到陆以衍的沙发边。
陆以衍的目光落在照片上，他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刻薄的话，比如“偷拍”、“无聊”、“把我拍得像个傻子”。
但最终，他只是在林予阳期待的目光下，极其轻微地“哼”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陆以衍还行。
林予阳得到三人的肯定，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林予阳回头我发群里！这可是咱们革命友谊的见证！
他宝贝似的收回手机，美滋滋地欣赏着。
周叙白好，记得发。是该留个纪念。
他温和地说，声音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格外清晰。
周叙白毕竟，这是我们“解集”小队的重要合作的象征。
他用了沈知芫曾经提过的那个比喻。
小小的插曲过后，休息室重新安静下来。困意再次席卷。
林予阳这次终于安分了，抱着手机，躺了回去，很快发出了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
周叙白重新闭上眼睛，呼吸平稳。
陆以衍也收起了手机，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沈知芫拿出手机，翻到了林予阳之前发在群里的第一张照片——那是他们第一次模拟练习后，林予阳强行抓拍的。
再看看林予阳手机里这张偷拍的“第二张”。
不一样了。
虽然依旧性格迥异，摩擦不断，但有什么东西，在图书馆的书页间，在煲仔饭的氤氲热气里，在休息室这片刻的宁静中，悄然生长，如同窗外攀爬的藤蔓，细微却坚韧。
她将手机放回口袋，也闭上了眼睛。
空调的凉风拂过脸颊，带着图书馆特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下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此刻，在这短暂的休憩时光里，沈知芫感到一种奇异的、带着暖意的平静。
这个名为“四象限解集”的小队，似乎真的在寻找属于他们的，那个最优的“交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