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诩在黑暗中数着时间。
水牢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油灯在墙角幽幽燃着,将他的影子投在潮湿的石壁上。银链锁着他的手腕,稍微一动就叮当作响。沈冰河那碗药还放在床头,碧莹莹的,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他盯着那碗药,喉结滚动。
**喝,还是不喝?**
喝下去,或许能缓解噬心蛊的疼痛,但谁知道那女人在里面加了什么?不喝,蛊毒发作起来,能让他生生疼晕过去。
正犹豫间,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邢诩立刻闭眼假寐,呼吸放缓。
牢门被推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飘了进来——不是温蔓俐身上那种冷冽的气息,而是更温软、更甜腻的味道。
**沈冰河。**
"琴师,"女人的声音带着笑意,"装睡可不好。"
邢诩睁开眼,看到沈冰河正站在床边,指尖轻轻敲着那碗药。她的指甲染着淡粉色的蔻丹,衬得手指纤细如玉。
"楼主让我来看看你。"她俯身,发丝垂落,扫过邢诩的脸颊,"噬心蛊发作的滋味,不好受吧?"
邢诩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沈冰河也不恼,自顾自地坐到床边,端起药碗:"楼主心狠,连药都不肯喂你。"她舀了一勺,递到邢诩唇边,"来,我帮你。"
邢诩偏头避开:"不必。"
沈冰河的手顿在半空,笑容淡了几分:"怎么,怕我下毒?"
"你下的毒还少吗?"邢诩冷笑。
沈冰河眯起眼,突然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邢诩,你以为你是谁?"她的声音依旧温柔,指尖却用力到发白,"一个被楼主捡回来的丧家犬,也配跟我摆脸色?"
邢诩任由她掐着,眼神平静得可怕:"沈姑娘,你的手在抖。"
沈冰河猛地松开他,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她盯着邢诩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好,很好。"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猩红的药丸,"既然你不喝药,那就尝尝这个。"
邢诩瞳孔微缩——那是噬心蛊的催发药!
"楼主不会允许——"
"楼主?"沈冰河轻笑,"她现在可没空管你。"她捏住邢诩的下巴,强行将药丸塞了进去,"九皇子的人已经到风语楼了,她正忙着应付呢。"
药丸入口即化,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邢诩想吐出来,却被沈冰河捂住嘴,强迫他咽下。
"放心,"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不会让你死的……只是让你疼一疼。"她指尖划过他的腰侧,"毕竟,楼主最喜欢看你疼的样子了,不是吗?"
说完,她松开手,转身离开。牢门重重关上,脚步声渐行渐远。
邢诩剧烈咳嗽起来,试图吐出药丸,却无济于事。不过片刻,心口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人用刀子在血肉里搅动。噬心蛊被强行唤醒,在血管里疯狂肆虐。
"呃——"他闷哼一声,弓起身子,银链被扯得哗啦作响。冷汗瞬间浸透衣衫,眼前一阵阵发黑。
疼。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疼。
他咬紧牙关,手指死死抠住石床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嘴唇被咬破,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却压不住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
不能喊。
不能让她听见。
可疼痛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就在他即将撑不住时,牢门再次被推开。
"楼主让你——"一个老仆端着水盆走进来,话未说完便愣在原地,"琴师?!"
邢诩已经疼得意识模糊,只隐约听见有人靠近。他颤抖着伸出手,抓住对方的衣角:"……药……"
老仆慌了神:"这、这……楼主不许给你药啊!"
邢诩的手指收紧,骨节泛青:"求……你……"
老仆犹豫片刻,终究不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这是止疼的,只能缓解一时……"
邢诩顾不上许多,抓过药粉直接吞下。苦涩的味道在舌根化开,疼痛稍稍减轻,但噬心蛊仍在血脉里躁动。他粗重地喘息着,额头抵在冰冷的石床上,冷汗顺着鼻尖滴落。
老仆叹了口气,拧了湿布替他擦汗:"琴师,何苦呢?楼主她……"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仆脸色一变,慌忙收起药包:"楼主回来了!"
邢诩勉强抬头,看到温蔓俐大步走进牢房,身上还带着夜风的寒气。她的目光扫过老仆手中的湿布,又落在邢诩惨白的脸上,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老仆扑通跪下:"楼主恕罪!老奴只是……只是见琴师疼得厉害……"
温蔓俐抬手打断他:"下去。"
老仆如蒙大赦,慌忙退下。
牢房里只剩两人。温蔓俐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邢诩:"沈冰河来过?"
邢诩闭了闭眼,算是默认。
温蔓俐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扣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她给你吃了什么?"
邢诩的睫毛颤了颤,声音低哑:"……噬心蛊的催发药。"
温蔓俐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松开手,转身走向门口:"来人!把沈冰河带——"
"楼主。"邢诩突然叫住她。
温蔓俐回头。
邢诩撑着身子坐起来,银链哗啦作响。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清醒了几分:"九皇子的人……来做什么?"
温蔓俐眯起眼:"与你无关。"
"有关。"邢诩抬头看她,唇角还沾着血迹,"他们是为了沉船案的账本,对吗?"
温蔓俐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琴师,你知道的不少啊。"
邢诩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将腕间的银链递到她面前:"楼主若信我,就解开这链子。"
"信你?"温蔓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凭什么?"
邢诩看着她,轻声道:"凭我能帮你拿到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