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雨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在黑色雪铁龙的车顶上。晚上十一点，荣军院广场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在雨幕里晕出一圈圈模糊的光。广场边上的梧桐树被狂风刮得东倒西歪，树枝像疯了似的抽打着空气。
加藤结月坐在后座，右腿叠在左腿上，黑色高跟鞋的鞋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她左手腕上的古董怀表链条从风衣袖口露出来，随着她手指无意识的敲击，轻轻晃动着。仪表盘上幽蓝的光线照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
赤井秀一坐在她对面，身体微微前倾。他戴着黑色的针织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只左眼，像鹰隼一样锐利，直勾勾地盯着加藤。
车里的空气有点闷，混杂着古龙水和淡淡的火药味儿。雨刷器不知疲倦地左右摆动，发出规律的"唰唰"声，和雨点砸在车窗上的声音混在一起，让人心里莫名地烦躁。
"阶段性合作？"加藤结月终于打破了沉默，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赤井先生，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情况？"
赤井秀一没立刻回答，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光似乎更亮了些。"情况不同了，紫罗兰。"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沙哑，像是很久没喝水，"琴酒给你的12小时时限，现在还剩不到10个小时。没有我的情报，你拿什么去交换北约武器中转站的坐标？"
加藤结月的手指在真皮座椅上停了下来。她能感觉到左眼下方的泪痣有点发烫，这是她情绪波动时的老毛病。"我有没有情报，似乎和FBI的探员没什么关系。"她的手慢慢移向腰间，那里藏着她的伯莱塔M92，枪口上镶嵌的紫水晶据说是用她父母留下的遗物打磨而成的。
"是吗？"赤井秀一往前凑了凑，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不少。加藤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像是雪后的森林，混着雨水的清新，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这个味道让她想起三年前的柏林，也是这样一个雨夜。
"你在组织里待了多少年，紫罗兰？"赤井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像是在说悄悄话，"从'夜鸢尾'行动一鸣惊人，到接替苦艾酒成为欧洲区负责人，你走的每一步，都踩着刀尖。但你真的甘心一辈子这样吗？"
加藤结月的眼神冷了下来。她最讨厌别人试图窥探她的过去，尤其是赤井秀一。这个男人总是能轻易地戳中她的痛处，就好像她心里那点伪装得好好的秘密，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我甘不甘心，轮不到你来评判。"她的右手已经握住了枪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琴酒的命令就是命令，完不成任务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毕竟，你曾经也是组织的一员。"
赤井秀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加藤知道自己说到了他的痛处，心里掠过一丝莫名的快意。但这种快意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她假意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目光快速扫过车内。雪铁龙的后座不算宽敞，她和赤井几乎是面对面坐着，膝盖之间只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她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后座下方的皮革，感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凸出来，和周围的座椅纹理完全不符。
加藤的心猛地一跳。她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按压着那个凸起，能感觉到金属的冰凉质感。皮革下面藏着什么？
她突然发力，右手猛地掀开了那块伪装的座椅皮革。黑色的枪身露了出来，带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是M40A5狙击步枪。
几乎在同一时间，加藤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伯莱塔，枪口稳稳地指向赤井秀一的太阳穴。紫水晶在仪表盘的蓝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解释一下，FBI探员为什么会带着狙击步枪出现在巴黎？"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赤井秀一的反应同样迅速。他左手快如闪电，一把擒住了加藤的手腕，右手则按在了她握枪的指节上，阻止了她扣动扳机的动作。
"放轻松，紫罗兰。"赤井的呼吸喷在加藤的脸上，带着雨水的湿气，"我只是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加藤的呼吸有点急促，但眼神却越来越冷，"防我吗？"
两人都没有说话，车里只剩下雨点敲打车窗的声音。他们的力量在对峙着，加藤能感觉到赤井手上的力道，沉稳而有力，不容置疑。但她并没有示弱，反而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枪。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震动从加藤的口袋里传来。不是普通手机的震动频率，而是她特制手机发出的，只有她能察觉的震动。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赤井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握着手腕的力道稍微松了一点。
加藤用没被抓住的左手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加密讯息，发信人代号是"苦艾酒"。
她的心沉了一下。贝尔摩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联系她？而且比约定时间提前了足足13分钟。
讯息只有四个字："鸢尾凋零"。
加藤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鸢尾凋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计划有变？还是说......
就在她失神的那0.5秒里，赤井突然抓住机会，手腕猛地一翻。加藤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手里的伯莱塔"咔哒"一声掉在了座位上。
紧接着，她被赤井按在了座椅上。赤井的身体压了下来，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加藤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看到他左眼瞳孔里自己惊愕的倒影。
一股怒火猛地冲上加藤的头顶。她用力挣扎着，右腿高高抬起，黑色高跟鞋的鞋跟准确无误地抵在了赤井的咽喉上。
"放开我！"她咬着牙低吼道，鞋跟又用力了几分。她能感觉到赤井的喉结在鞋跟下滚动了一下。
赤井秀一没有动，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她，眼神复杂得让加藤看不懂。
就在这时，加藤的左手无意间探进了赤井的风衣内侧口袋。她的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物，形状有点熟悉。
鬼使神差地，她把那个东西抽了出来。
是一只耳环。银色的耳钩，下面挂着一颗紫水晶，切割面完美无瑕，在幽蓝的光线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加藤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这只耳环......是她的！三年前在柏林，那个混乱的雨夜，她和赤井被迫合作执行任务。在撤离的时候，耳环被敌人的子弹打掉了一只，她一直以为早就丢了。
它怎么会在赤井秀一的口袋里？
加藤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赤井。他的咽喉还被她的鞋跟抵着，但他的表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雨点敲打车窗的声音，雨刷器"唰唰"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加藤的眼里只剩下那只紫水晶耳环，和赤井秀一看她的眼神。
三年前的记忆碎片像是潮水一样涌进她的脑海。柏林的雨夜，狭窄的巷弄，子弹呼啸而过的声音，还有......那个被迫的吻。
当时她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捕，不得不和赤井躲在一个废弃的电话亭里。空间狭小，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外面枪声大作，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赤井的心跳，还有他呼吸喷洒在她额头的温度。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定的时候，赤井突然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那个吻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她当时惊呆了，连反抗都忘了。直到敌人走远，赤井才松开她，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后来她才发现，自己的一只耳环不见了。
原来......是被他拿走了？
加藤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涩，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她慢慢松开了抵在赤井咽喉上的脚跟，手也垂了下来，那只紫水晶耳环从她的指尖滑落，"叮"的一声掉在了地毯上。
赤井秀一也放开了她，坐直了身体。他捡起那只耳环，用指尖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灰尘，然后放回了自己的风衣口袋。
车里又恢复了沉默。雨刷器还在不知疲倦地摆动着，雨点砸在车窗上，发出单调的声响。
过了很久，赤井秀一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紫罗兰，或者我该叫你结月？"
加藤结月的心猛地一跳。他以前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琴酒不信任你，"赤井继续说道，目光紧紧锁着她的眼睛，"这次的任务看似重要，其实是对你的一次试探。如果你失败了，等待你的只会是灭口。如果你成功了，你只会陷得更深，永远也别想离开组织。"
加藤没有说话。她知道赤井说得对。琴酒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任何人，包括她这个为组织立过无数功劳的"紫罗兰"。她之所以一直留在组织，一方面是为了调查父母死亡的真相，另一方面，也是身不由己。
"我可以帮你。"赤井秀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拿到北约武器中转站的坐标，然后彻底摆脱组织。我知道你一直在调查你父母的死因，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答案。"
加藤结月看着他，眼神复杂。她想相信他，可是过去的经历告诉她，任何人都可能背叛你，尤其是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赤井秀一，这个亦敌亦友的男人，她真的能相信他吗？
"为什么帮我？"她终于问道，声音有点沙哑。
赤井秀一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因为我们是'共犯'，不是吗？"
共犯......
这个词像一颗石子，在加藤结月的心湖里激起圈圈涟漪。是啊，从柏林那个雨夜开始，他们就已经是共犯了。一起经历过生死，一起隐藏着秘密，一起在黑暗中挣扎。
雨声好像小了一点。加藤结月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伸手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银色芯片，大约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是不规则的锯齿状。
赤井秀一看到芯片，眼神闪烁了一下。他也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芯片。
加藤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扑面而来，打湿了她的长发和风衣。她毫不犹豫地走下车，赤井秀一紧随其后。
两人站在百年梧桐树下，任凭倾盆大雨浇透全身。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路灯的微光透过雨幕照过来。
加藤伸出手，掌心向上，托着那半片芯片。赤井秀一也伸出手，将自己的那半片芯片放在她的掌心。
两半芯片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接触的瞬间，发出了微弱的蓝光，然后很快就熄灭了。
加藤将拼合的芯片分开，自己留下一半，把另一半还给了赤井秀一。
"记住，赤井秀一，"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只是共犯，不是战友。永远也不会是。"
赤井秀一看着她，眼神深邃。"我明白。"
加藤不再说话，转身走回车里。她坐回后座，关上车门，将外面的风雨和赤井秀一都隔绝在外。
黑色雪铁龙引擎发动的声音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加藤结月没有回头，她知道赤井秀一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车渐渐远去。
她从后视镜里看到赤井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雨幕中。他的右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似乎在抚摸着什么。
是那半片芯片，还是那只紫水晶耳环？
加藤结月不知道。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赤井秀一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改变了。他们达成了一个危险的共识，踏入了一个更加危险的漩涡。
琴酒的命令，贝尔摩德的讯息，紫水晶耳环背后的秘密，还有父母死亡的真相......一切都像一团迷雾，笼罩着她。
她抬起左手，看着手腕上的古董怀表。表盖紧闭，里面藏着微型解码器。她轻轻打开表盖，表盘上的指针正指向午夜十二点十三分。
距离琴酒的时限，还有不到八个小时。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但她知道，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本章完\]
作者开新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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