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魂村西头，土坯房在夕阳里歪斜着，墙皮裂得像老人脸上的沟壑。林风蹲在门槛上，手里搓着半截柴火棍，盯着院里乱窜的鸡鸭，喉咙发紧。
“林风！磨蹭啥呢！武魂殿的人快到了！”老杰克的吼声炸雷似的从院外传来。
他随手甩了柴火棍，脚尖碾灭火星。鸡扑棱着翅膀乱飞，他慢吞吞起身，拍了拍补丁摞补丁的裤腿，心里直翻白眼。
武魂觉醒？三年前他就知道自己是没魂力的废物。要不是老杰克天天念叨“今年说不定”，他才懒得凑这热闹。
“知道了。”他扯着嗓子回了一句。
老杰克颤巍巍晃进院子，手里攥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眼珠子瞪得浑圆：“快换上！别给圣魂村丢人！”
林风没接，嗤笑：“穿啥都一样，反正就是看别人觉醒。”
“你这娃！”老杰克胡子直抖，“你爹娘都是魂师，说不定你就……”
这话他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从记事起，他就住这破屋里。老杰克说他爹娘是路过的魂师，为护村子死了，可村里没人信，都骂他是没人要的野种，连武魂都觉醒不了的废物。
“走了。”他打断老杰克，转身就往外走。
老杰克叹了口气，把衣服塞回怀里，佝偻着背跟上去。
村东头的武魂分殿，说是全村最气派的房子，其实也就是个石头堆的。十几个孩子在门口叽叽喳喳，家长们伸长脖子张望。
“林风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孩子们齐刷刷扭头，目光像针似的扎过来。
林风脚步顿了顿，那种熟悉的眼神又来了——好奇、鄙夷、幸灾乐祸。他抿了抿嘴，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站着，背对着人群。
“看他那样，指定没魂力。”
“我娘说他爹娘根本不是魂师，就是个骗子。”
“去年大师都摇头了，他还来干啥？”
嗡嗡的议论声像蚊子叫，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安静！”
门开了，穿白袍的年轻人走出来，左胸绣着蓝色纹章，交叉的锤子和剑。他二十出头，身板挺得笔直，脸冷得像块冰。
“我是武魂殿巡查使素云涛，二十六级大魂师。”他声音没半点温度，“跟我进来。”
家长们立马把孩子往前推，赔着笑。林风混在人群里，头低得快贴到胸口。素云涛的目光扫过他时，他后背一热。
殿里空荡荡的，中间摆着六颗黑石头，围成个圈。石头旁站着个扎辫子的小丫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正盯着石头看。
“按年龄来。”素云涛指着石阵，“站中间。”
孩子们排着队进去。素云涛念了几句咒文，让他们伸手。大多时候他摇头，偶尔有光点冒出来，也是锄头、镰刀之类的破玩意儿。
“下一个。”
前头的男孩垂头丧气地出来，家长拉着他问东问西。林风深吸一口气，走进石阵。
石头凉得刺骨，地面透着寒气。他闭上眼，伸出右手。
“以吾之魂力，引汝武魂显现。”素云涛的声音带着奇怪的节奏。
一股暖流顺着胳膊钻进来，手心痒痒的，像有东西要钻出来。他心里一颤——往年可没这感觉。
“嗯？”素云涛的声音突然变了调。
林风睁开眼，右手上飘着团淡蓝的光点，慢慢聚成一株草。草叶细细的，打着卷儿，蔫头耷脑的。
“蓝银草？”素云涛皱起眉，“废武魂。”
周围传来几声憋不住的笑，林风的心沉了沉。果然还是这样。
“测魂力。”素云涛不耐烦地掏出颗蓝水晶球，“放上去。”
林风把手按上去，水晶球纹丝不动。
“没魂力。”素云涛挥挥手，“下一个。”
他默默退出来，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背上。他走到角落，靠着墙滑坐下去。
“废物就是废物。”
“我就说他不行吧。”
议论声虽小，却像针扎似的。他咬着牙，把脸埋进膝盖里。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觉醒好武魂，自己却是蓝银草？凭什么他们有魂力，自己就是废物？
不知过了多久，素云涛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激动：“先天满魂力！居然是先天满魂力！”
林风抬头，看见扎辫子的小丫头站在石阵中央，手上飘着只兔子武魂。素云涛抓着她的手，声音发颤：“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愿不愿意跟我回武魂殿？”
“我叫小舞。”小丫头眨眨眼，“我不走，我要等朋友。”
素云涛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着说：“我会上报的，你好好修炼。”
测试结束，只有小舞是先天满魂力。家长们围着素云涛问这问那，小舞却蹦蹦跳跳地跑到林风面前。
“你好，我叫小舞，跳舞的舞。”她伸出手，眼睛亮晶晶的，“你叫什么？”
林风愣住了。长这么大，除了老杰克，没人主动跟他搭话，更别说这么漂亮的女孩。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
“林风。”
小舞的手软乎乎的，暖得像团火。“你的武魂是蓝银草？我看到了。”
林风猛地缩回手，脸发烫。“嗯，废武魂。”
“才不是！”小舞撅起嘴，“蓝银草也能变强！只要努力修炼！”
林风扯了扯嘴角，没说话。这话他听了三年，早就不信了。
这时，素云涛走过来，皱了皱眉。“小舞，该走了，我送你去诺丁学院。”
“不要，我要等唐三。”小舞摇头。
“唐三？”素云涛一愣，“今天觉醒的孩子？”
“不是，是我弟弟，我们约好的。”
林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先走了。”
“哎，林风！”小舞叫住他，“你要不要一起去诺丁学院？那里是魂师的摇篮！”
林风脚步顿了顿。诺丁学院？他想去，可学费怎么办？老杰克那点钱，吃饭都不够。
“我没钱。”他声音闷闷的。
“我有啊！”小舞掏出个小布袋，叮叮当当响，“我可以借你！”
素云涛皱起眉。“小舞，别跟陌生人走。”
“林风不是陌生人！”小舞瞪眼，“他是我朋友！”
林风看着小舞的眼睛，心里一热。他摇摇头：“谢了，不用了。”说完，转身往外走。
“林风！”小舞还在喊。
他没回头。怕一回头就忍不住答应。
走出分殿，夕阳挂在天边，把影子拉得老长。
“林风！”老杰克从树后跑出来，满脸焦急，“咋样？觉醒出啥武魂了？”
林风低头踢着石子。“蓝银草，废武魂，没魂力。”
老杰克脸上的期待一下子没了，但还是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不当魂师也能过日子。跟我学种地，饿不死。”
林风没说话，跟着老杰克往家走。
回到土坯房，鸡都进窝了。老杰克生火做饭，锅里咕嘟咕嘟响。林风坐在门槛上，盯着灶膛里的火苗，心里乱糟糟的。
凭什么？他不服气！
不知过了多久，锅里飘出香味。老杰克端着碗过来，稀得能照见人影，还有两根咸菜。
“吃吧。”老杰克把碗递给他。
林风刚喝一口，左手突然发烫，像揣了块炭，差点把碗扔了。
“咋了？”老杰克吓了一跳。
林风张开左手，一团黑雾冒出来，旋转着，发出嗡嗡声，像有东西要钻出来。
“这……这是啥？”老杰克瞪大眼，拐杖都掉了。
林风也懵了。武魂觉醒不是完了吗？怎么现在又有反应？
黑雾越来越浓，聚成个锤子的形状。锤头黑漆漆的，纹路狰狞，沉甸甸的，像要砸裂大地。
“锤……锤子？”老杰克声音发抖，“这是昊天锤！是昊天斗罗的武魂！”
林风看着左手的锤子，又看看右手的蓝银草，它们都飘着。
双生武魂？！
灶膛里的火“啪”地爆了个火星，照亮了他震惊的脸。他感觉体内有股力量在乱窜，左手的锤子微微震颤，像在回应他的心跳。
这时，院门“砰”地被踹开。
“林风！给老子滚出来！”王二狗的声音嚣张得刺耳。
林风皱起眉。王二狗是村里的富户，平时最爱欺负他。
老杰克脸色一变，把他往屋里推。“快进去！别出来！”
林风没动，左手一挥，锤子消失了。他把老杰克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院门口。
王二狗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穿着绸子衣服，手里拿着木棍，满脸得意。
“听说你觉醒武魂了？还是蓝银草？哈哈哈！废物！”王二狗笑得直不起腰。
他的跟班也跟着笑：“废柴还想当魂师？做梦！”
老杰克气得浑身发抖：“你们……别太过分！”
“过分？”王二狗收住笑，脸一沉，“老东西，我今天就是来教训这野种的！谁让他上次瞪我！”
说着，他举起木棍朝林风砸来。
林风眼神一冷，身体一闪，木棍“砰”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灰。
王二狗愣住了。“哟？废物还敢躲？”
林风没说话，右手一伸，蓝银草冒出来。淡蓝的草叶在空中晃悠，看着弱不禁风。
“哟！真把废武魂亮出来了？”王二狗嗤笑，“想用这个挠痒痒？”
林风握紧拳头，蓝银草突然动了！像条小蛇，猛地缠住王二狗的脚踝。
“啊！”王二狗惨叫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两个跟班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这蔫巴巴的蓝银草居然这么厉害！
林风眼神一厉，蓝银草又缠住另外两个跟班，把他们绊倒在地。
“你……你敢打我？”王二狗爬起来，满脸是泥，气得发疯，“我杀了你！”
他扑向林风，林风不退反进，左手暗中蓄力。就在王二狗快扑到面前时，他一拳砸出去！
拳头带着风声，狠狠打在王二狗肚子上。
“呃！”王二狗眼睛瞪得老大，身体弓成虾米，吐出一口酸水。
林风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再敢叫我野种，或者欺负老杰克，我打断你的腿！”
他眼神冷得像冰，王二狗吓得直哆嗦，连连点头：“我……我不敢了……放我下来……”
林风冷哼一声，把他扔在地上。“滚！”
王二狗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带着跟班跑了。
林风看着他们的背影，攥紧拳头。体内的力量还在翻涌，左手手心滚烫。他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的蓝银草。
双生武魂……或许，他的命运，真的变了。
老杰克瘫坐在门槛上，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上。灶膛里的火星灭了，黑暗里只听见他粗重的喘气声。
“双……双生武魂……”他枯枝似的手指颤抖着，指着林风的右手，“蓝银草……还有那锤子……”
林风收回蓝银草，手心还留着草叶的凉意。左手上仿佛还握着锤子，纹路在脑子里闪个不停。
“这咋回事？”老杰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进肉里。
院门外传来王二狗的叫骂：“林风你等着！我叫我爹来拆了你这破房！”
林风反手按住老杰克的肩膀，突然听见怀里“窸窸窣窣”响。是那块贴身藏了十五年的木牌，打斗时被扯松了。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木牌上。不是字，是两株缠在一起的植物图案。
老杰克的喘气声停了。
“这木牌……”他抓住林风的手按在木牌上，“你爹娘留给你的？”
林风点头，左手又发烫。木牌碰到他掌心，纹路发出微弱的蓝光。
“咚咚咚！”砸门声震得墙直掉灰。王二狗他爹的破锣嗓子在外面炸响：“老东西！把你家野种交出来！”
老杰克突然站起来，拐杖在地上顿得“咚咚”响。“风娃，跟我来！”
他佝偻的背挺得笔直，领着林风穿过厨房，掀开腌菜缸。缸底有块松动的石板，掀开后露出个黑洞洞的洞口。
“下去！”老杰克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有人问就说你跑了，往诺丁城方向。”
林风盯着洞口，心跳得厉害。洞里飘来潮湿的土腥味，混着淡淡的墨香。
“这是……”
“别问！”老杰克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往他手里塞了个油纸包，“记住，锤子武魂别让人看见。还有，去诺丁学院找玉小刚老师。”
砸门声变成了撞门声，屋子都在晃。林风跳进洞口，听见老杰克嘶哑的喊声：“别再回圣魂村！”
身后传来轰隆声，他顺着土坡滑进黑暗。油纸包硌得胸口疼，左手越来越烫，锤子像要冲出来。
洞尽头有光，空气里飘着青草香。林风猛地停住，草叶擦过脚踝，让他浑身一颤——洞壁两侧长满了蓝银草，幽幽地发着蓝光。
这些草不是蔫巴巴的，叶片挺直，叶脉里闪着银光。更奇怪的是，它们都朝着一个方向倾斜，像在指路。
油纸包发烫，他解开绳子，掉出一本书和几枚魂币。书上没名字，画着锤子缠着蓝银草的图案。
翻开第一页，他瞳孔一缩——“双生武魂修炼密录”，落款处画着和木牌一样的图案。
洞外传来王二狗他爹的咆哮：“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小杂种！”
林风把书塞进怀里，攥紧魂币。左手的灼热和右手的清凉搅在一起，他突然想起小舞的笑脸，还有她伸出的手。
“诺丁学院……”他喃喃自语，朝着蓝光跑去。草叶随着他动，轻轻摇晃。
跑出洞口时，天边泛白了。黄土路通向诺丁城，晨雾里能看见城镇的轮廓。他摸了摸木牌，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
回头一看，一株蓝银草从洞里探出来，叶片上滚着露珠，朝他轻轻点头。地平线尽头，一道黑影正冲过来，扬起漫天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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