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女峰的夜,被一钩寒月染上霜色。清辉漫过层峦叠嶂,在雕花木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云舒凭窗而立,月白色襦裙的衣角被夜风轻拂,她望着天穹那轮孤月,眉尖凝着一缕散不开的愁绪,像极了落在宣纸上的淡墨,洇染出朦胧的怅惘。
风掀起素纱帘,一缕青丝掠过她颊边。刹那间,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翻涌——是金戈铁马的轰鸣,是神光璀璨的威严,亦是泪落无声的孤寂。她晃了晃神,只觉意识沉坠入一片混沌的黑暗,如同一叶扁舟迷失在无边深海。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光刺破虚无。她眼前浮现出一座巍峨的神殿,玉石砌成的殿宇直插云端,飞檐上的神兽雕刻流转着金光,殿柱符文闪烁着令人敬畏的神威。这里是主神宫,她前世的居所。那时,她是执掌天地法则的主神洛颜,受万族朝拜,可俯仰之间,唯有永恒的孤寂在神座下蔓延。
“洛颜!”
急切的呼唤自殿外传来。白云舒转身,只见天命神君墨宸疾步而来。他玄色神袍上的星辰纹样随动作翻飞,深邃眼眸中盛满不加掩饰的担忧:“魔界魔尊破印,此战凶险,你当真要亲赴?”
洛颜指尖轻触腰间的乾坤镜,神器传来微凉的震颤。她望着墨宸,声音带着主神的威严,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这是我的使命。三界生灵在前,我不能退。”
墨宸握拳的指节泛白,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他知道,自混沌初开便与她并肩的岁月里,她的决心从未动摇。
记忆的画面骤然转至血色战场。天地变色,魔焰焚烧苍穹,各族联军与魔物在云海间厮杀。洛颜挥舞乾坤镜,镜光所至之处魔物灰飞烟灭,可神力却如潮水般流逝。墨宸持天命剑护在她身侧,神袍被血染透,仍以身为盾,为她挡下魔尊的致命一击。
“以我神魂,敕令法则——封!”
为护苍生,洛颜燃烧神力献祭神魂。金光爆闪的刹那,她看见墨宸撕心裂肺的哭喊,泪水模糊了视线,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唔……”
白云舒猛地一颤,下一秒已身处离山剑宗的青翠竹林。那时她化名白溪颜,是外门弟子,正对着瀑布练剑。不远处的树梢上,坐着白衣胜雪的南轩宸——彼时的离山大弟子,如今的师兄。他看似闭目养神,余光却始终追随着她,待她修炼遇阻,次日洞府前必现一卷精妙剑谱;待她遭妖兽袭击,总有一道白光及时斩退强敌。她曾以为是师兄关照,却不知那一次次“巧合”里,藏着他深藏多年的倾慕。
画面再转,是天族金碧辉煌的宫殿。她身着华服,身旁站着月白衣衫的凌竹。那段与天族之主共度的时光,曾是她情窦初开的温柔梦。可当她得知凌竹动情缘便会引来天命劫数时,终究狠下心转身离去。她未回头,便没看见凌竹望着她背影时,眼中那抹混杂着遗憾与释然的复杂光芒。
“啊!”
胸口突然传来剧痛,白云舒惊坐而起,冷汗浸湿了额发。窗外寒月依旧,却不知何时聚了乌云。梦境真实得可怕,仿佛洛颜的荣耀与陨落、白溪颜的懵懂与被守护、与凌竹的擦肩而过后,都刻进了她的骨血。
她走出房间,夜风吹散些许混沌。忽有一缕琴声随风飘来,空灵缥缈,似在诉说千言万语。她循声踏入山谷,见南轩宸坐在青石上抚琴,月光为他镀上银辉,宛如谪仙。
“阿舒,你也睡不着?”他停琴抬眸,目光温柔如春水。
她在他身旁坐下,溪水潺潺,两人无言,却有默契在寂静中流淌。良久,南轩宸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从离山初见你时,我的目光便再无法移开。这些年我守着你,不在乎你是凤族帝姬,是主神洛颜……我爱的,只是白云舒。”
白云舒怔住了。过往他默默留下的玉简、及时的援手、欲言又止的眼神,此刻都化作温柔的潮水,漫过心堤。可仙途多舛,她身负多重身份,与凌竹的过往亦如迷雾,她如何能轻易回应这份深情?
就在她心绪翻涌之际,天空骤变!乌云压顶,一道闪电撕裂夜幕,一股邪恶气息如海啸般席卷而来。南轩宸猛地起身将她护在身后,神色凝重:“强敌来袭,阿舒快躲!”
白云舒却反手握住腰间长剑,剑尖指向翻滚的乌云,眼中闪过与洛颜如出一辙的坚定:“师兄,我与你同战。”
夜风呼啸,吹动两人衣袂。月光被乌云吞噬,山谷陷入肃杀。新的危机已至,而她的命运之轮,正随着这股邪力的降临,再次碾过未知的轨迹。那些被尘封的前世记忆、与南轩宸的深情、与凌竹的纠葛,以及仙途深处的秘密,都将在这场风雨中,缓缓揭开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