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的下课铃像被按了慢放，拖沓着钻进耳朵时，吕桂轩的指尖还在发颤。他捏着那张折了三道的解题纸，纸角被汗濡得发潮，走到范凯越座位旁时，膝盖差点撞上桌腿。
吕桂轩“那个……”
他把纸条轻轻放在对方摊开的练习册旁，指腹无意识地蹭过末尾那个歪笑脸的尾巴——范凯越画的笑脸总爱把右边嘴角翘得老高，像藏着什么没说出口的得意。
吕桂轩“这道题的辅助线，”
吕桂轩的声音比蚊子还轻，目光盯着草稿纸，
吕桂轩“我还是没看懂。”
范凯越正在转笔的手猛地顿住，笔杆“嗒”地敲在桌面上。他抬头时，眼里的惊讶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一圈浅纹，随即又被某种更柔和的东西覆盖。
范凯越“我再给你讲一遍。”
他说着，伸手把旁边的空椅子拉过来，椅腿在地面摩擦出细碎的声响，在喧闹的课间显得格外清晰。
吕桂轩挨着他坐下，能闻到范凯越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窗外飘进来的青草气。范凯越拿起笔，笔尖在草稿纸上悬了两秒，才轻轻落下，画出第一条辅助线。
吕桂轩凑近了些，肩膀几乎碰到对方的胳膊。阳光从范凯越身后照过来，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偶尔能听见他吞咽的轻响。
讲到关键步骤时，范凯越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吕桂轩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两人同时往回收了收，视线在半空撞了一下，又慌忙移开——吕桂轩盯着草稿纸上纠缠的线条，范凯越假装去看窗外，耳朵却悄悄红了。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响亮起来，一阵盖过一阵，像要把整个世界都灌满。那声嘶力竭的鸣叫里，范凯越后半段的讲解声变得模糊，吕桂轩却听得格外清楚，连他画辅助线时微微用力的指节，都记得分明。
午休的铃声刚响过，张康乐就像揣着什么宝贝，攥着理得笔直的耳机线，一阵风似的刮到马柏全座位前。
他昨天把耳机线缠成了一团乱麻，硬是对着阳光解了十分钟，此刻举着线的样子，像在炫耀什么了不起的战利品。
张康乐“再听一遍，”
他把一个耳塞递过去，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张康乐“我保证不跑调，跑调我请你吃冰棍。
马柏全正在算一道复杂的物理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停了停，侧过脸看他。张康乐今天穿了件白T恤，领口沾着点淡淡的汗渍，额前的碎发被阳光晒得有些发亮。他没说话，只是把摊开的练习册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半张课桌的位置，算是默许了。
张康乐立刻笑嘻嘻地坐下，把一个耳塞塞进自己耳朵，另一个小心翼翼地往马柏全耳里送。这次他没敢像课间那样扯着嗓子唱，只是跟着旋律轻轻哼，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什么。
前奏过去，副歌缓缓漫出来时，他偷偷用眼角瞟马柏全——对方握着笔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笔尖悬在半空，嘴角正跟着旋律微微动着，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却被张康乐逮了个正着。
张康乐“我听见了！”
张康乐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猛地把耳机摘下来，声音里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马柏全的笔“啪”地落在纸上，在草稿纸上点出个墨点。他瞪了张康乐一眼，耳根却泛起浅红：
马柏全“别吵，我做题呢。”
话虽这么说，等张康乐把耳机重新递过来时，他却伸手接了，自己先把一个耳塞塞好，另一个递过去，声音闷闷的，像含着颗糖：
马柏全“听完赶紧写作业。”
阳光从窗外斜斜地切进来，在桌面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刚好落在两人交叠的耳机线上。那根白色的线被晒得有些发烫，亮得晃眼，像把没说出口的话，都缠在了里面。
远处的操场上传来篮球砸地的声音，混着教室里翻书的轻响，在蝉鸣的间隙里，慢慢淌成了整个夏天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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