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浅、苏清漪、苏清予,她们是同时降临人世的三胞胎,像同一株花枝上绽出的三朵异色花。然而,命运赋予她们的,并非只有诗意的名字和相似的容颜,还有一份沉重而诡异的礼物——一种与情绪紧密纠缠的超能力。
大姐清浅,她的情绪是凝固的。极致的悲伤或恐惧能从她体内渗出一种奇异的琥珀色物质,迅速包裹住引发她强烈情绪的对象,将之封存,如同史前的昆虫。
二姐清漪,她的情绪是透明的。她能像阅读敞开的书卷一样,被动地接收周围所有人的心绪,喜怒哀乐如同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脑海,让她无处遁形。
小妹清予,她的情绪是具象的。强烈的渴望或祝福,会让她指尖逸出闪烁着微光的、半透明的蝴蝶,它们翩跹飞舞,能治愈细微的伤痕,抚平浅淡的忧伤,却无法触及更深沉的痛苦。
这份天赋,在她们懵懂的童年初期,曾是点缀生活的奇幻游戏。直到清浅七岁那年,她心爱的小猫因误食而痛苦抽搐,兽医也回天乏术。小猫那双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刺痛了她,巨大的悲伤与无能为力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下一秒,琥珀色的物质从她指尖喷涌而出,迅速将那只尚有余温的小猫包裹成一个晶莹却死寂的琥珀雕塑。
父母惊恐的眼神,姐妹俩煞白的小脸,以及自己那无法收回的“作品”,像一把冰冷的凿子,将“异常”与“怪物”的字眼刻进了清浅的骨髓。也从那一天起,这个家被无形的锁链捆缚。父母变得小心翼翼,言辞谨慎,家不再是港湾,而成了一个需要时刻警戒的雷区。三姐妹默契地达成了一个共识:压抑,不惜一切代价地压抑自己的情绪,尤其是那些强烈的、负面的部分。
十年光阴在刻意的平淡中流淌。表面上,她们是品学兼优、令人艳羡的三朵姐妹花。但内里,她们各自在自己的囚笼中挣扎。
清浅将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她拒绝一切可能产生深厚联结的事物,不交朋友,不养宠物,甚至不敢太过喜爱一件物品。她的房间空旷得像雪洞,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警惕与疏离。她害怕自己的“诅咒”再次伤害所爱,于是选择不去爱。那尊卧在她书架顶层的猫形琥珀,是她永恒的梦魇,也是她自我囚禁的警钟。
清漪则活在一片喧嚣的“噪音”海洋里。她无法关闭这种被动接收的能力。课堂上,她不仅能听到老师的讲解,还能感受到同桌考试失利的沮丧,后座男生暗恋的悸动,甚至窗外路人的焦躁。回到家,父母强装的平静下的忧虑,清浅那深不见底的、被冰封的恐惧,以及清予努力维持的、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般绚烂而脆弱的快乐,所有这些情绪混合成一股庞大的洪流,日夜冲刷着她脆弱的神经。她不得不戴上降噪耳机,试图用物理的寂静来抵御心灵的纷扰,脸色总是带着一丝疲惫的苍白。
清予,这个本该最受宠爱的小妹,却成了这个家庭情绪的“粘合剂”和“消防员”。她洞悉大姐的自我封闭和二姐的痛苦不堪。于是,她强迫自己永远微笑,用轻快的语调说话,努力制造一些小小的、无害的惊喜——比如一朵在清晨悄然绽放在姐妹俩窗台上的光蝶,试图驱散家中的阴霾。可她指尖的光蝶越来越微弱,频率也越来越低。过度压抑真实自我去扮演“开心果”的角色,让她内心如同被掏空。她的笑容背后,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无人可诉的孤独。
她们彼此深爱,却也因此互相折磨。清浅的冷漠刺痛着清漪的感知,也让清予的努力显得徒劳;清漪偶尔因无法承受而流露出的痛苦神色,会加倍清浅的负罪感;而清予那过于灿烂的笑容,在清浅和清漪看来,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提醒着她们作为姐姐的“失职”。她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睡在相邻的房间,心灵却隔着万水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