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池骋见着下班时间一到，那些一眨不眨生怕落下一个罚单的同事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拎着外套大步流星地起身，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夕阳西沉，余晖给街道镀上一层金色。

池骋单手扶着方向盘，等红灯时无意间瞥见路旁姜小帅诊所有个熟悉的身影。

他方向盘一打，车子利落地滑进停车位，便下车拽着身子上前了，推开诊所玻璃门时，风铃清脆作响。

池骋一眼就看见郭城宇正弯着腰趴在问诊台前，撅着个屁股跟里面的年轻医生说话：

“小帅医生，我有个兄弟最近月经不调……”姜小帅正在写病历的手一顿，钢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渍，他抬头正要骂人，突然看见门口逆光站着的高大身影。

顺着姜小帅的视线回头，正对上踏着步子进来的池骋似笑非笑的脸。

池骋就看见那熟悉的高个儿，寸头，吊梢眼儿，扬起热络又清冽的笑容，冲着自己就是一句：

“还挺巧。”

郭城宇说着突然一把拽过池骋，对姜小帅道：“就他，给他看看？”

姜小帅一脸无语，池骋一脸懵逼。

姜小帅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写满了“你们有病吧”，而池骋胳膊一伸，直接勒住郭城宇的脖子往下压：“我？月经不调？”

郭城宇耸肩，一脸无所谓，仿佛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谁叫你这个时候来的？”

被他勒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冲姜小帅眨眼睛

“行了，我就进来看你一眼，走了？”池骋放开他，准备转身。

郭城宇突然扒住门框，回头对姜小帅笑得见牙不见眼 “帅哥哥～下次见哦。”

说完快步追上池骋走了，“好几天没见我哥了，去蹭个饭。”

池骋把车钥匙抛给郭城宇，自己拉开副驾门瘫了进去，车子启动时，郭城宇终于憋不住了，倒着苦水：

“你当时怎么把我哥拿下的？面对这种不要钱不好色跟白莲花似的人，不管怎么着，人都不搭理你”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这种油盐不进的主儿，软硬不吃啊。”

池骋把靠背往下调，仰躺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没办法，人格魅力。”

“滚你丫的，说真的。”郭城宇一边启动着车，一边狠狠给池骋胸口来了一下。

池骋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想着查到的姜小帅的资料，“你查过他吗？”

“没，翻人老底多没品。”

池骋偏头看过去，有些诧异的挑眉，“我查了。”

郭城宇顿住，没说话，只是方向盘上的手指突然收紧。

“他前男友是个渣，伤得挺深，你要真看上了，还有的熬。”

郭城宇吧车窗打开，感受着风吹到自己脸上，耳边噼里啪啦的响。

过了许久，在十字路口前，红灯亮起，车子稳稳停住，“伤的很重？”

“嗯。”

池骋几乎没有思考，应完后坐直身子，眼里划过些认真，“以你哥的看法，你哥的意思是，先把那个渣滓料理了，再谈追人的事，这种事还是要你自己来。”

郭城宇把窗开的更大了些。

直到车子驶入别墅区，郭城宇才升起车窗，泊车时，他转头看向池骋，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行。”

这个字砸在地上，带着郭二少特有的狠劲儿，郭家的男人，从来都是认准了就不回头的主儿。

谈话到此结束，进了家门，方才在车上凝重的氛围仿佛从未存在过，郭城宇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鞋也不换就大咧咧地往客厅走。

“哥？”郭城宇朝楼上喊了一声，声音拖得老长，“你亲爱的弟弟来蹭饭啦——！”

楼上传来细微的响动，过了片刻，郭城安才慢悠悠地扶着楼梯走下来。

他穿着宽松的居家服，领口处隐约可见几点红痕，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的倦意，昨天被池骋折腾狠了，不想动，躺了一整天才下楼。

“你怎么来了？”郭城安声音有些哑，瞥了眼跟在后面的池骋，眼尾微微泛红。

郭城宇一屁股陷进沙发里，顺手捞起茶几上的苹果啃了一口：“不欢迎我？”

“嗯。”池骋从后面跟上来，手里拎着刚顺路买的食材，毫不客气地补刀，“非常不欢迎。”

郭城安无奈地摇头，走到单人沙发前坐下，腰背不自觉地绷直了些。

郭城宇敏锐地注意到他哥坐下时微微蹙眉，立刻瞪向池骋：“你能悠着点吗”

池骋把食材放进厨房，回来时手里多了杯温水，他自然地单膝跪在郭城安面前，把水杯递过去：“喝点水。”

手指顺势按上对方的后腰，轻轻揉捏，“还疼？”

郭城安接过水杯，耳尖微红：“……闭嘴。”

郭城宇看得牙酸，苹果核精准投进垃圾桶：“我靠，你俩能不能注意点影响？这还有个大活人呢！”

“嫌碍眼可以走。”池骋头也不抬，专注地给郭城安按摩腰部。

郭城安拍开他的手，转移话题：“你突然跑来，有事？”

“想你了呗。”郭城宇嬉皮笑脸地凑过来，突然压低声音，“顺便……请教点追人的技巧。”

池骋嗤笑一声，起身往厨房走：“你们聊，我去做饭。”

等池骋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郭城宇掏出手机塞在郭城安手里：“哥，你说这种无欲无求的人到底该怎么追？”

郭城安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偷拍的照片，阳光透过诊所的玻璃窗，落在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身上，那人正低头写病历，侧脸线条干净利落。

“眼光不错。”郭城安把手机还回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挑眉，“所以，你们俩刚去诊所了？”

郭城宇点头，“他丫的一点面子不给我……”

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油烟机的嗡鸣中夹杂着池骋哼歌的调子。

郭城安看着弟弟难得认真的表情，轻轻笑了：“需要帮忙就说。”

郭城宇正要回答，池骋突然探出头：“郭子！过来剥蒜！”

“凭什么我……”

“不然没你饭吃。”

郭城宇骂骂咧咧地往厨房走，还不忘回头朝着郭城安，“哥，池骋做的饭没我好吃，给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厨。”

客厅里只剩下郭城安一个人，他放松身体陷进沙发里，听着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和两人斗嘴的声音，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两个人速度快，三两下便把饭菜做好了。

“来，尝尝和你口味吗？”郭城宇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说起来我好像还真没给你做过几次饭，下次给你来个拿手的。”

池骋倚在厨房门框上，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踏步走来，径直夹起一筷子西芹百合塞进嘴里。

“咸淡刚好。”池骋点评道，顺手给郭城安盛了碗山药排骨汤，“不过火候还差点，下次多来做几次饭，熟练了就好。”

郭城宇翻了个白眼，筷子尖在碗沿敲出叮叮的声响：“就你嘴刁。”转头却期待地望向郭城安，“哥，你觉得的呢？”

郭城安舀了勺汤慢慢吹着，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笑意，他先抿了口汤，才夹了片百合细细咀嚼：“好吃。”

郭城宇突然拍桌，“我就说，我这从小到大的手艺，没得说！”

池骋眯起眼，夹了块排骨塞进郭城宇嘴里：“吃你的饭。”转头又给郭城安夹了块剔好刺的鱼肉，“慢点吃，小心烫。”

窗外暮色渐沉，庭院里的地灯一盏盏亮起，小醋包不知何时爬到了餐桌旁的矮柜上，昂着头好奇地张望。

郭城宇瞥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筷子：“对了哥，你养蛇的恒温箱是不是该换了？”

池骋轻咳一声，在桌下踢了踢郭城宇的小腿。

“先用着吧。”郭城安放下汤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红绳，“用惯了。”

小太阳从沙发后游过来，缓缓缠上他的脚踝，鳞片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金色。

餐盘渐渐见底时，池骋突然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角，“我姐刚发消息说下周回国，要带着俩外甥来住几天。”

郭城宇正往嘴里塞排骨，闻言差点呛到：“池佳丽？还带着那两个黑白双煞？”

郭城安舀汤的手顿了顿，汤匙在碗沿轻轻一磕：“佳丽姐要回来？”

“嗯。”池骋给他夹了块挑好刺的鱼肉，“说是在国外待腻了，想回来看看。”他顿了顿，嘴角抽了抽，“重点是那俩小子吵着要见舅舅家会画画的美人叔叔。”

郭城宇噗嗤笑出声，米饭粒喷到桌上：“可以啊安哥，连小外甥都惦记你。”

郭城安耳尖微红，低头喝了口汤掩饰：“就上次打了个视频，没想到记到现在。”

“何止记得，”池骋无奈扶额，“天天缠着我姐问什么时候能来找你。老大还说要跟你学画蛇，那小黑娃更绝，说长大要娶你这样的。”

“噗——”郭城宇一口水喷出来，“池骋你这外甥有眼光啊！”

池骋危险地眯起眼：“郭城宇，你想现在就被扔出去？”

郭城安忍俊不禁，指尖在池骋手背上点了点：“你跟小孩子较什么真。”转头问郭城宇，“姜医生那边进展如何？”

话题转得太快，郭城宇差点咬到舌头：“啊？就……还行吧。”

池骋轻哼一声。

“你懂什么！”郭城宇炸毛，“这叫循序渐进！你以为都跟你似的，第一次见面就……”

“就什么？”池骋挑眉。

郭城宇突然卡壳，瞥了眼自家哥哥泛红的耳垂，硬生生改口：“……就厚着脸皮往人跟前凑。”

郭城安轻咳一声，起身收拾碗筷：“我去切水果。”

等他走进厨房，郭城宇立刻凑到池骋跟前：“说真的，你姐回来住哪儿？要不住我那边？”

池骋瞥他一眼：“怎么，不怕你姜医生来家里撞见？”

“滚蛋！”郭城宇踹他一脚，“我是怕那俩熊孩子折腾我哥。”

厨房里传来切水果的清脆声响，混合着流水的哗哗声。

池骋望向那个忙碌的背影，眼神柔和下来：“放心，我爸妈那边有的是地方，她又不是没房间。”

郭城安端着果盘出来时，发现客厅出奇地安静。小太阳不知何时爬到了池骋肩上，正冲郭城宇吐信子。

“聊什么呢？”他把果盘放在茶几上，叉起一块芒果递给池骋。

池骋就着他的手吃掉水果，指尖在腕间红绳上绕了一圈：“在说……要不要给那俩小子准备礼物。”

郭城安眼睛一亮：“我最近刚做了两套动物木雕，正好……”

“不行！”池骋和郭城宇异口同声。

池骋仰躺在沙发上，大马金刀的坐着：“我都没有，凭啥给那俩臭小子？”

郭城宇点头附和：“就是，买点东西意思意思得了，木雕归我……”

郭城安扶额。

小醋包从恒温箱里探出头，看了看热闹的客厅，又慢悠悠地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