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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多，但每一句都扎实地落在他心头。

姜小帅。

那人竟然真就这样，被活生生压进了一处小诊所里，像从这个世界消了声，连笑容都被剪得干干净净。

郭城宇低头，轻轻舔了下唇，动作慢条斯理，眼神却锋利得像刀。

他不是没见过世道肮脏，可当这一切落在那个他亲手捧在手心里的人身上时。

那就不是事了，那是命。

他眉眼懒懒的，却透着说不出的危险意味。

安静了许久。

突然笑出了声。

孟韬？

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就因为在这个世界，他来晚了几年，就被一个祸害欺负成这样？

孟韬，很快就收到了“回礼”。

合作方突然撤资、老底被翻出来、税务、用工合同、不正当关系……每一样都干净利落地击中了要害。

不像是商业报复，倒像是猫捏着老鼠尾巴，一点一点地拆。

有人匿名举报了他之前在医学院阶段对同专业学生的“辅导手段”，照片、聊天记录、语音，一样不少，像是有人盯了他很多年，只等现在出手。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房子被人偷偷换了锁，连车载系统都被植入了跟踪。

他像掉进一张看不见的蛛网，每挣扎一下，就被勒得更紧一点。

这场“清算”安静无声，像雾，像毒，透不过气。

郭城宇坐在车里，看着手机上一条条汇报消息，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

没有怒意，没有暴戾。

只有一点，极致的，克制下的愉悦。

像是终于将那条藏在阴沟里的蛇，从土里撬出来，扯断脊椎。

李旺从副驾探头，小心问道：“下一步……要告诉姜小帅吗？”

郭城宇轻轻眨了下眼，笑了。

笑得慵懒，半是无所谓，半是玩味儿，语气却低得几乎听不见：

“急什么，我还没登场呢。”

李旺没太听懂，犹豫着开口：“那现在……我们怎么……”

郭城宇没搭腔，只是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根烟，火光一闪，烟雾缭绕。

他仰头吐出一口烟，眼尾微挑，语气懒散里透着点不怀好意的笑意：

“这些天折腾得够呛，现在啊，该让我家帅哥哥好好给我……妙，手，回，春了。”

*

诊所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落进来，光影在地板上斑驳摇曳。

郭城宇靠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一如既往地懒散姿态，双腿交叠，一只手撑着下巴，目光却一刻未曾移开。

他看着姜小帅在前台、诊室、小药房之间来回穿梭。

白大褂裹着他修长的身形，眉目间是日常的温和与专注，却藏着一点让人心疼的疲惫。

这小诊所安静得出奇，偶尔传来消毒水的味道和收银台敲键盘的“哒哒”声。

没人注意这个男人坐了多久，除了那双一直追随着的眼睛。

郭城宇没有催促。

他就那么看着，沉默而执着，仿佛时间静止了，他可以坐上一整天，甚至一辈子，只为等这个人看他一眼。

终于，一个多小时过去，姜小帅才擦了擦手，从操作台后绕出来，语气不耐地开口：

“你来干嘛？”

他语气很淡，没有情绪，却比任何一次都让郭城宇的心抽紧了。

郭城宇站起身，走近一步，嘴角扬起那熟悉的弧度，语气轻飘飘的，“想你啊。”

姜小帅皱了下眉，转身就想回诊室，“我真的没空陪你闹了。”

“不是闹。”郭城宇跟上几步，声音压得很低，透着一点沉，“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姜小帅顿住脚步，肩膀微微僵硬。

郭城宇也没再说话，只是站在他身后。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一步的距离，但那一步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你到底想做什么？”姜小帅头也不回，声音很轻，却隐约透着一丝沙哑。

郭城宇沉默了片刻，眼神落在他微颤的指尖上，心口像是被什么锥了一下。

“你过得不好。”他说。

姜小帅缓缓转过身，眼神清明却很淡漠：“我过得挺好，开个诊所，看看小病，挣点小钱。没人逼我，没人缠我，清清静静。”

郭城宇看着他，眼底沉得像是夜色初起，他笑了笑，但那笑意没抵达眼底。

“你骗谁呢，帅哥哥。”

姜小帅不语。

他确实没过得多好，但也不是一眼能看出的糟糕。

只是郭城宇看见了。

轻轻一眼，就把他看穿了。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空气似乎都安静下来。过了许久，姜小帅忽然低头，语气带了点自嘲。

“你要是真想看我，就站那儿别动，别说话，看个够。”

说完他转身回了前台，翻看病例，假装自己很忙。

可郭城宇却还是走近了几步。

他没多说，只是悄悄在前台旁边的角落放下一个保温袋。

“你中午没吃饭，我带了点你爱吃的。”

姜小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头，也没有拒绝。

郭城宇却像是得到了什么允诺似的，轻笑了一声。

“我不打扰你工作，等你下班。”他顿了顿，低声补了句，“就坐这儿。”

姜小帅没回答，也没赶人。

等郭城宇回到长椅上坐下时，李旺的消息发了过来：【孟韬那边，全处理好了，他不会再出现了。】

郭城宇看着手机屏幕，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已读”，却没回话。

他没心思高兴。

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眼前的姜小帅，眼底藏着伤，笑意都浅得像是风一吹就会散。

他不能再急了。

从前是他来晚了，这次不能再出错。

姜小帅其实一直在偷瞄郭城宇。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人来找他之后，诊所的附近突然安全了许多，那些街头的流浪汉、敲诈的混混，甚至几家打着行医旗号来抢生意的黑诊所，全都像被无形力量清理干净。

诊所所在的小巷突然多了几个修路的工人、几个送快递的陌生人、一个新开的煎饼摊，和……一个天天装路人的男人。

这一切他都知道。

但他不想说。

他不想问。

他怕自己问出口，就又陷进去了。

可那人偏偏不说、不逼、不吵。

他只是每天来，坐着，等着。

天气转凉的时候，送姜小帅的手暖；下雨的时候，伞总会准时撑到他头顶；晚饭的时候，食盒会悄悄出现在前台；甚至有人因为偏方误诊来吵闹时，门口会自动多出两个五大三粗的“患者”，把人“请”出去。

明目张胆的偏袒，不动声色的保护。

姜小帅咬着吸管，喝着郭城宇带来的酸奶，忽然觉得心里有些软。

但他说不清楚这人突然对自己好的缘由，他完全不敢敞开心扉。

“我下午没号了。”他忽然抬头，看着那人还坐在原位，声音比他自己想象中还温柔些，“你要是真的闲，就帮我把药架整理一下。”

那人一愣，旋即站起身，嘴角翘起：

“好。”

像是接到了某种特别的命令，一瞬间整个人都亮了。

姜小帅没回他，只悄悄别过头，借着镜子偷偷看了眼郭城宇的眼睛。

他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嘴角也不自觉扬起的那一抹笑。

可这笑容很快就僵住了。

他早该明白的。

那双眼睛，沉静、深邃，却不带焦点，不像是在看他，更像是透过他，在望着另一个人。

他的爱人？

还是……另一个谁？

心里像是被冷风穿过，姜小帅无声地低下了头，指尖轻轻抠着桌角。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掩去所有情绪，重新戴上那副轻松无所谓的模样。

他在心里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陷得太深，只是把郭城宇当成一个朋友而已。

仅此而已。

窗外阳光依旧明亮。

诊所里，终于热闹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