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旺趁机坐回椅子,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说真的,刚子,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你其实已经习惯我这样了。”
“才没有呢。”冈俞忙否认,“你整天盯着我,别给我说你是法制咖搞强制爱啊。”
“哎,这不是因为你这么可爱吗?”李旺一边说,一边看着他,“你要是不喜欢,我也不会这么坚持。”
冈俞心里一软,嘴上却不肯让步,“那你是喜欢看我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觉得我需要人照顾?”
李旺笑了,“都喜欢。”
“你这人真烦。”冈俞摇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我烦你啊?”李旺拿起桌上的水杯,“我这叫宠爱。”
“宠爱个鬼。”冈俞假装抗拒,“我可没把自己交给你。”
“交不交给我你心里明白。”李旺挑眉,“不过没关系,我会慢慢等你的。”
“慢慢等?你打算等多久?”冈俞好奇,“等到我真的喜欢你了?”
“嗯。”李旺点头,“我觉得你会喜欢上的。”
“你这么自信,我倒有点怕了,我可是喜欢女的,”冈俞嘲讽地笑了,“要不你去趟泰国,说不定我就答应你了。”
“也不是不行。”李旺耸耸肩。
说着,李旺又削了两片苹果,夹给他一片。
“你这么黏人,不怕我跑了吗?”冈俞忽然问。
“跑?”李旺哼了一声,“我跑不了,因为你已经被我盯上了。”
“哎哟,这话说得,霸道总裁?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冈俞忍俊不禁,“不过也对,你确实盯得我死死的。”
李旺笑得更加得意,“我盯着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啊,刚子。”
“喜欢?”冈俞睁大眼睛,“你这喜欢说得也忒直接了点。”
“直接点好,别绕弯子。”李旺认真地盯着他,“你现在躺这病床上,我陪你;你烦躁,我陪你;你不开心,我陪你。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有我在,你不是一个人。”
冈俞听得有些心软,嘴唇微微颤抖,差点脱口而出“我也喜欢你”,又硬生生咽回去。
他低下头,轻轻啜了一口水,敷衍道:“行了行了,你别整天来,我还能好好养病吗?”
李旺乐得差点跳起来,“你不想我来,我就变成幽灵,天天出现在你窗外吓你!”
“哎呦,别这么可怕。”冈俞笑着推了他一下。
时间渐渐流淌,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果香和茶香,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他们身上,暖暖的,温柔的。
冈俞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想拒绝李旺的陪伴了。
从最初的抗拒、玩笑到最后的无声接受,心底那道墙一点点被击破。
“你就不能有点正常的表现吗?”冈俞嘴上嫌弃,心里却越来越依赖这份过分的关心。
李旺听了,只会坏笑着说:“你喜欢的不就是不正常吗?”
“……哎,算了,我先吃饭。”冈俞摆手,随即吃下一口粥,脑海里却默默想着:这死男人,还真是把我给盯上了啊。
天气渐渐暖了,阳光透过窗户打在病房的床单上,暖洋洋的。
李旺陪他在病房里走动,扶着他小心避开输液架的轮子。
“慢点,别急。”李旺的手扶得很稳,像是在护着什么易碎品。
“你当我玻璃啊?”冈俞忍不住吐嘈。
“你现在比玻璃还脆。”李旺低声笑了一句,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
“已经俩周了都,医生说下周就能出院了,还脆呢?”
有一天傍晚,外面的天色微微发蓝,护士查房完走了,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李旺像往常一样削苹果,可削到一半,忽然把刀和苹果放下,走到床边。
“冈俞。”
“干嘛?”
“我说真的,我想追你。”
这次的语气没有调侃,也没有笑,是认真的。
冈俞愣了一秒,下意识往后靠了靠,“你怎么这么执着?”
“可能……喜欢你这种麻烦的劲儿。”李旺笑了笑,“别人嫌你神经病,我觉得你可爱。”
“你才是神经病。”冈俞小声嘟囔,可眼神却躲开了。
从那天之后,李旺对他的照顾变得更细致了。
连水温都要用手试好才递给他,水果都切成一口一个的大小,还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帮他把被子掖好。
冈俞嘴上依旧“啧”“切”个不停,可心底那点戒备,慢慢像被阳光晒化的冰一样,悄悄融了。
有天晚上,李旺照常收拾桌子准备走,冈俞忽然叫住他:“明天……买点车厘子来。”
李旺愣了下,随即笑了,那笑容亮得和夜里的路灯一样。
“行。”
*
*
冈俞出院了。
医院门口的风有点凉。
春天也快来了。
在这期间,池骋也来了好几次,但每次刚到门口,就看见李旺那厮坐在床边,一脸理所当然地削着苹果,还时不时往他嘴里塞一块。
意识到自己兄弟可能被拐了,池骋也没生气,只是感觉怪怪的,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凑一块的。
站在走廊上看了几秒,摇摇头,倒也没上前找不痛快。
冈父冈母知道自家儿子进医院的时候,冈俞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院了。
消息传过去没多久,人就到了医院门口,急急忙忙赶来。
“你个死孩子,怎么都不说一声呢?”冈母一开口就带着埋怨。
“害得你妈多担心,你不知道吗?”冈父的声音低沉,却也藏不住焦急。
“怎么就被车撞了,这个糟心玩意儿。”
“没事了吧?哎哟喂,都瘦了。”
两人一人一句,像连珠炮一样,几乎不给他插话的机会。
冈俞听着父母的唠叨,心里酸酸的,那股酸楚从胸口慢慢涨起来,一直涌到喉咙。
他抬眼看着眼前的冈父冈母。
他们的眉眼、神态、甚至说话的语气,都和他穿书前的父母一模一样。
那种熟悉感让他几乎分不清这是戏中的角色,还是记忆里真正的亲人。
不知怎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一行清泪滑过脸颊。
“哎哟,怎么还哭了。”
冈母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纸巾,边擦边嘟囔,“大男人怎么还哭鼻子。”
冈俞没说话,只是微微低下头,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掩饰情绪。
可实际上,脑海里一幕幕画面正在翻涌。
那是他大学临近毕业的时候。
那也是他和父母见的最后一面。
那会儿的他,正处于一种只要我不睡觉,时间就追不上我的状态。
为了赶毕业实验,他连续几天熬夜到凌晨三点,白天就跟个行尸走肉似的飘来飘去。
照镜子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去演丧尸片里第一个扑上来咬人的僵尸,脸色蜡黄,眼圈乌黑,走路还带点飘。
母亲那几天打了好几个电话,他没接。
原因很简单。
嫌麻烦。
在他看来,一接电话就要听十五分钟叮嘱的概率是百分之百,还会夹带几句“你有没有对象”的灵魂拷问。
简直写论文还让人心慌。
等他终于起床,伸着懒腰回拨过去,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母亲急得上火的声音:“你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病了?”
“没病,忙实验。”他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母亲那头沉默了两秒,仿佛在忍住不骂他。然后就听她说:“忙归忙,吃饭还是要吃的。你爸明天去你学校给你送点菜和肉,别嫌麻烦。”
冈俞翻了个白眼。
这句话他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听,每次都能配合不同的情境使用,从考试前要吃好到出差前要吃好,再到失恋了也要吃好。
即使他压根就没有谈过恋爱。
第二天中午,他正窝在宿舍床上,和论文的参考文献表面上是冷静对视,实际上内心互相辱骂,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那种节奏很熟悉,是你妈催我来的节奏。
他开门,看见父亲站在外头,手里提着两个沉甸甸的袋子。
也不知道他家老父亲是怎么买通宿管阿姨,竟然能进女寝送吃的。
父亲穿着一件藏青色夹克,鞋上沾了点路边的灰,脸上带着一贯的淡漠表情。
“给你的。”父亲把袋子往他手里一递。
袋子沉得他差点一个趔趄,打开一看,里面有母亲提前调好的饺子馅,塑料袋外面还缠了好几层保鲜膜。
另外还有两袋熟食、一大瓶热腾腾的老母鸡汤,鸡汤的蒸汽透过塑料袋的小孔溢出来,把整个走廊都熏得暖洋洋的。
“趁热吃。”父亲只留了这三个字,转身准备走。
“哎,爸,你不进来坐会儿?”冈俞喊了一句。
父亲停下脚,扭头看了看宿舍,摇头:“不用了,你忙。”
说完,转身下楼。
冈俞看着父亲的背影,突然有点鼻子发酸。
那种感觉就像是,明明你一直觉得父母的爱是背景音乐,习惯到听不见,但某一刻,音量突然开大,让你不得不注意到。
原来它一直都在。
他把袋子放在桌上,拆开那瓶鸡汤,金黄的油花在表面晃啊晃,香得像能把人魂勾出来。
他舀了一勺尝了口,差点当场热泪盈眶——不仅是因为好喝,更是因为……太烫了。
“妈的,这要是搁宿舍一碗泡面,我就直接吸了。”
他一边吹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