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里的秘密》

第二章 抽屉里的秘密

星川影视的会议室冷气开得太足。我摩挲着手臂上竖起的汗毛，听着市场总监滔滔不绝的宣发方案。

陆远川坐在长桌尽头，钢笔有节奏地轻敲笔记本，那声音像极了大学时他等我交卷时的叩桌声。

"宁老师觉得这个改编方向如何？"总监突然把问题抛给我。

我翻开剧本刚要开口，陆远川的声音就横切进来："原著第三章节的叙事视角转换在影视化时会丢失文字特有的感染力。"他目光越过半个会议室落在我身上，"宁编剧有什么解决方案？"

这是他今天第七次直接向我提问。每个问题都精准刺向改编难点，仿佛要把我钉在专业能力的审判席上。

但当他用食指推眼镜时，我注意到他小指微微发抖——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可以用色彩调度和镜头语言补偿。"我调出准备好的分镜图，"比如主角回忆段落改用浅焦镜头，配合......"

"太保守了。"他打断我，调出另一版方案投影在墙上，"这里需要更强烈的视觉冲击。"

我们就这样针锋相对了整整两小时。

当争论到关键情节时，我忍不住拍桌而起："陆总既然这么懂创作，何必请编剧？"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陆远川却突然轻笑出声，这是重逢后我第一次见他笑。

眼尾漾起的细纹让时光倒流回二十岁。"散会。"他合上笔记本，"宁编剧请留步。"

人群散去后，他递来一杯红茶，杯底沉着两片柠檬——我大学时最爱的喝法。"你比从前尖锐了。"他说。

"你比从前刻薄了。"我接过茶杯，故意忽略他指尖的颤抖。

他办公室是极简的北欧风格，唯有窗边一株龟背竹长得恣意。当我假装欣赏绿植时，余光瞥见他迅速合上了抽屉——但不够快。

我清楚地看到里面躺着相框的一角，那抹蓝色背景分明是母校的图书馆。

"五年前为什么不告而别？"他突然发问。

茶杯在我手中倾斜，红茶在白色地毯上洇开血渍般的痕迹。

这个横亘在我们之间五年的问题，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地抛出来。

"公司规定员工要回答老板的私人问题？"我抽出纸巾蹲下去擦地毯，听见他椅子挪动的声响。

"当——"他的话音被敲门声打断。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端着文件走进来，胸牌上写着"总裁助理林妍"。

"陆总，您要的立项报告。"她目光在我和地毯间来回扫视，"徐总监问宁编剧什么时候能交修订稿？"

陆远川皱眉："我说过不要打扰。"

林妍的笑容僵在脸上。当她退出去时，我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敌意。

门关上后，陆远川突然蹲下来帮我擦拭污渍，我们手指在地毯上相触的瞬间，他低声说："当年我看到你和徐玮在酒店......"

"什么？"我猛地抬头，鼻尖差点撞上他的下巴。

他眼中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最终却只是摇摇头："不重要了。"

站起身时，他西装裤袋里掉出一个小药瓶，滚到我脚边。我假装没看见瓶身上"帕罗西汀"的字样，把它递还给他。

傍晚我借口落东西返回会议室，却听见林妍在茶水间说话："...陆总抽屉里那张照片，听说就是他前女友...今天那个编剧长得真像..."

我鬼使神差地溜进空无一人的总裁办公室。

抽屉没锁，那张照片静静躺在文件最上方——图书馆落地窗前，二十岁的我枕在陆远川肩上，阳光为我们镀上毛茸茸的金边。照片一角有反复摩挲产生的卷边。

"找什么？"林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慌乱合上抽屉，她倚着门框冷笑："陆总最讨厌别人动他东西。"

当晚闺蜜苏沐的视频电话来得正是时候。我瘫在公寓沙发上，把白天的事颠三倒四说了一遍。

"他还留着照片？"苏沐眼睛瞪得溜圆，"你知道他这五年没有任何绯闻吗？"

我摩挲着相册里同样泛黄的照片："可他明明说过......"

"去问清楚！"苏沐拍着枕头，"难道你要像《逆光而来》的结局那样，抱着误会过一辈子？"

窗外开始下雨，我翻开笔记本电脑。

《逆光而来》的文档静静躺在桌面，光标在最后一句话后闪烁：「有些人注定是生命里的逆光，你看得见，却永远抓不住。」

我按下删除键，重新写道：「当命运给予第二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