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外，一轮皓月，冷冷清清。
小夭想起清水镇的月亮。相柳可曾记得他们一起看过的月亮？
难道，百年相识，对你而言只是一场交易么？
“九头妖怪，我恨你！”小夭狠狠把镜子甩出去，过了许久，又泪流满面地取回来，小心地擦了擦。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她喃喃道。她与相柳海底共度的三十七年，与防风邶共度十余年，她早已爱上他。可他如此狠心……
泪水大颗大颗滴在镜子上，很快了无痕迹。
第二日，小夭提出要去相柳离去的地方看看，璟看她心神不定，实在不放心便陪伴左右。
他们未乘轿辇，正好烈阳和撇君突然到访，便搭着烈阳前往海岛。行前，撇君深深看了小夭一眼，说道：“王姬还是带着我送你的大肚娃娃罢。”
小夭虽有疑惑，却无神多想。
待到海岛，一片黑土，她忍不住落泪。捧一抔土，土从她指尖溜走，悄无声息。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问撇君：“阿撇，他是不是留给了我什么东西？”
撇君却先看向涂山璟。璟心下了然，点点头。撇君指指自己手里的大肚娃娃。这娃娃是由扶桑神木制作而成，却不烧手。小夭拿起看了看，用灵力竟然不能撼动分毫。
涂山璟走过来拿起娃娃看了看，片刻说道：“这神木里注入了更为高强的妖力，所以水火不入，而且上面有一个法阵。似乎是妖族所设，所以定是相柳的东西无疑。”
他一边说一边担忧地看向小夭。他知道相柳一死，小夭恐怕此生无法忘记他，但，他没有任何理由指责。
他爱她，也知道自己的位置。
“他走之前留了什么话？”小夭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连给她的新婚礼物都托撇君给了她，他准备好赴死了。
撇君不无遗憾地说：“相柳什么都没有说，脸上却很释然。他游到玉山湖下，为你解开你身上的剧毒，之后把这个礼物拿给我，让我送你。”
“所以，是相柳救了我，我才没有死。”小夭喃喃道，她的眼里已经几乎空洞无一物，身形一颤。
“小夭。”璟扶住她，轻轻抱着她的胳膊，他发现她似乎血液都冻结了般，浑身冰冷，便用了取暖诀让她好受些。
璟身上的暖意无法捂热小夭的身体。她浑身如坠冰窖，一颗心好像被片成一片片，凌迟一般地疼，疼到她打哆嗦。
救命之恩？大肚娃娃？他还为她做了多少她不知道，打开这个大肚娃娃她是不是会看到些不愿面对的真相。
她站在这一片黑土之上，几乎哀求的语气向涂山璟、撇君和烈阳说：“我们一起打开这个娃娃吧。”眼里的泪却倔强地不肯滴下。
“好。”涂山璟一口答应。
四人便往神木做的大肚娃娃上注入灵力，眼见光芒大盛。这木头却丝毫未动半分。
“相柳似乎不想我们打开它，注入了一半妖力在这里，”烈阳叹口气，“我等先破除阵法再说。”
很快到了傍晚，天边云霞烂漫，海上的微风卷携着咸咸的味道飘向海岛。“咔哒”一声，槐木终于从一个球形物体上剥落下来，落在地上，化作花瓣而去。
一个水晶球出现在众人眼前。小夭想起来自己刚收到这个礼物还对阿撇说：“阿獙可真逗，人家雕的胖娃娃就是头大，他的娃娃连肚子都大，难道表示这胖娃娃是因为贪吃才胖的？”
原来竟是这样。
这神木里包着她送他的水晶球，但不同于之前那个，还多出了一个男鲛人。
晶莹剔透的冰晶球里包裹着一汪碧蓝的海。幽幽海水中，有绚丽的彩色小鱼，有红色的珊瑚，还有一枚洁白的大贝壳，像最皎洁的花朵一般绽放着。
一个美丽的女鲛人侧身坐在贝壳上，海藻般的青丝披垂，美丽的鱼尾一半搭在洁白的贝壳上，一半浮在海水中。
她身旁站着一个男子，握着女鲛人伸出的手，含笑凝视着女鲛人。角落里，一个男鲛人浮在海浪中，看着这一对鲛人，姿态疏离。
这时，恰一缕霞光射来，照在冰晶球上，将男鲛人旁的两行小字映了出来：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处可去，愿你一世安乐无忧！
小夭的心好像船只触礁一般猛地触动着，他还记得自己在清水镇时说的话？
那年月光下，他唯一的真话是“我无力自保、无人相依、无处可去。”
所以他教她箭术，让她保护自己，搭救涂山璟，让她有人可依，他为她抢亲，不让玱玹利用她的婚姻，从此天高海阔，她随处可去。
小夭几乎呼吸不上，她捧着水晶球，扶桑的残枝划出深深的痕迹，鲜血如注。
“小夭！”涂山璟忙要拉起她的手。
小夭的心脏却一阵剧痛，她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涂山璟和阿撇手忙脚乱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鲜血已经慎入她的胸膛，温润了那面镜子。
镜子发出淡淡的光泽。
小夭只觉得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淡，世界越来越黑，她是医师，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来陪你了。”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镜子发出的光芒却温暖了逐渐冰冷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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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小夭却看到桃花灼灼，如云似霞，泉水叮咚的声音，和动物追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她突然觉得头很痛：这是？玉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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