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陶峻提前十分钟站在了医院后门的常青树下。白大褂的外套搭在臂弯里，里面是件简单的灰色T恤，但袖口似乎还沾着点洗不掉的碘伏痕迹。
他看了眼手机，信号栏旁边的电池图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这是他从值班室偷摸带出来的备用机，主力机还扔在护士站充电，随时可能响起的抢救电话，像颗定时炸弹
周安岁抱歉，晚了五分钟
周安生的声音带着喘，她刚从ICU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皮肤上。
手里还攥着个没来得及放下的听诊器，金属头冰凉，不小心碰到陶峻手背时，两人都下意识地缩了下
陶峻我也刚到
陶峻抬手摸了摸周安岁的头，把手里的冰咖啡递过去
陶峻加了两份浓缩，知道你刚跟着老余下手术，休息一下吧
两人约在医院三条街外的一家小面馆。不是什么网红店，胜在营业到凌晨，而且老板见惯了穿白大褂来狼吞虎咽的医生，从不多问
推开玻璃门时，风铃叮当作响，混着里头的酱油香，冲淡了两人身上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陶峻要两碗牛肉面，多加牛肉
陶峻熟门熟路地报单，转头看周安岁
陶峻今天那个心梗的老爷子，后来怎么样了？
周安岁送CCU了，家属签字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周安岁搅着咖啡里的冰块，声音低下来
周安岁你呢？3床那个羊水栓塞的产妇，血止住了？
陶峻暂时稳住了，但DIC指标还在飘
陶峻不过总算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面端上来的时候，热气氤氲了两人的眼睛。陶峻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昨天她值大夜，今天本不该接手术的，是临时被余禾木叫去支援的
陶峻心里盘算着准备去找余禾木算算账，他要心疼死他家BB了
陶峻你眼底都红了
陶峻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轻轻放在周安岁的碗里
陶峻下周轮休，我在旁边看着你强制你睡够十二个小时
周安岁笑了，眼角的细纹在暖黄的灯光下很柔和
周安岁你上次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还在办公室啃着面包改病历
她顿了顿，夹起面条又放下
周安岁说真的，我们这样……算约会吗？
陶峻不算吗？
他抬眼，目光很认真
正说着，周安岁的手机突然在桌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两人脸上的松弛感瞬间消失——是科室的短号。
周安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起手机，指尖都在用力
周安岁喂，我是周安岁……嗯，知道了余医生，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她歉意地摸了摸陶峻的脸，拿起椅背上的白大褂
周安岁1床突发室颤，需要支援，你先回去休息吧
陶峻我陪你一起回去，我还能帮你
陶峻已经站起身，刚才还带着暖意的咖啡杯被留在桌上，冰块融化了大半
两人一路小跑回医院，穿过急诊大厅时，正好撞见推着平车的护士。周安岁一边跑一边飞快地问
周安岁除颤次数？肾上腺素剂量？
护士.两次除颤，刚推了1mg肾上腺素
陶峻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白大褂的下摆被风掀起，突然想起刚才在面馆，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个很小的梨涡
周安岁先去看情况而陶峻则是翻看着病人的资料
抢救室的门关上时，隔绝了外面的一切。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刺耳，周安岁在旁边随时给陶峻打下手，陶峻语气冷静得像换了个人
陶峻准备第三次除颤，200焦耳！
周安岁站在陶峻身侧，递过喉镜
陶峻气管导管型号7.5，确认
四十分钟后，患者的心率终于回到窦性节律。周安岁摘下沾满汗水的口罩，长长地舒了口气，后背已经完全湿透。
她转头看向陶峻，她的拼命三郎正在写抢救记录，侧脸在无影灯下显得轮廓分明
周安岁面凉了
她轻声说
陶峻笔尖一顿，抬头看着周安岁笑了笑
陶峻没事，等下交班完，我叫外卖。这家面馆的外卖，二十四小时都能送
凌晨一点，两人坐在ICU医生办公室的角落里，分着一份重新点的牛肉面。塑料餐盒的保温效果不好，面有点坨了，但没人在意。
周安岁下次约会
周安岁吸着面条，声音含混不清
周安岁我们去个没有信号的地方吧
陶峻点点头，把自己碗里的肉都夹给她
陶峻好，等这波忙完，去顶楼的天台上，我带个信号屏蔽器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们脚边投下斑驳的影子
远处，城市的霓虹灯明明灭灭，而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里，两份没吃完的牛肉面旁，散落着揉成团的口罩和写了一半的病程记录，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没那么刺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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