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实验

卡尔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一具与自己如此相似的尸体——尽管那具尸体穿着约瑟夫的衣服。他小心地翻动尸体僵硬的手臂，专业素养让他暂时压下了胃部的不适。

"尸体男性，身高约185厘米，与德拉索恩斯先生基本一致。"卡尔的声音在地下室里显得异常冷静，"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10到15天前，死因..."他轻轻拨开尸体领口，"颈部有勒痕，可能是窒息致死。"

"你懂得不少。"杰克靠在潮湿的石墙上，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入殓师的专业技能？"

卡尔没有理会这带刺的评论，继续检查："奇怪的是，尸体虽然腐烂，但衣服和随身物品都很新，像是死后才被换上的。"

"这说不通！"奈布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如果这人死了两周，为什么穿着约瑟夫的衣服？约瑟夫今天才到这儿！除非..."他猛地抬头，警惕地盯着约瑟夫，"除非你根本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庄园。"

约瑟夫面色苍白，冰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卡尔读不懂的情绪。"我发誓，今天是我第一次踏入这个地方。"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但我必须承认...这里的一切都熟悉得可怕。"

"比如？"卡尔追问。

"比如我知道二楼书房第三个抽屉里有一把拆信刀；比如西侧走廊第七块地板踩上去会发出异响；比如..."约瑟夫的声音越来越低，"比如这个地下室有个暗门，就在那堆箱子后面。"

四人同时转向他指的方向。那里确实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

"证明给我们看。"奈布厉声道，手已经摸向腰后——卡尔注意到那里别着一把军刀，与游戏中佣兵的装备一致。

约瑟夫沉默地走向箱子，动作娴熟地挪开第三个箱子，露出后面墙壁上几乎不可见的缝隙。他修长的手指在墙面上摸索片刻，突然用力一推——一块墙体向内旋转，露出黑洞洞的通道。

"我的天..."奈布倒吸一口冷气。

卡尔的手电筒光束照进通道，照亮了一段向下的石阶，尽头消失在黑暗中。潮湿的空气中飘来一丝化学药剂的气味，让他想起医学院的解剖实验室。

"我们得下去看看。"卡尔说。

"你疯了？"奈布瞪大眼睛，"这鬼地方明显是个陷阱！我们应该立刻离开这座该死的庄园！"

"大门已经锁死了。"一直沉默的杰克突然开口，"我刚才检查过，所有出口都被封住了，窗户也是。我们被关在这里了，小佣兵。"

奈布的脸色变得铁青。"那就更应该小心行事！谁知道下面有什么？"

"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信息。"卡尔坚持道，"了解得越多，生存几率越大。"他看向约瑟夫，"你既然知道这个暗门，还记得下面有什么吗？"

约瑟夫闭上眼睛，眉头紧锁。"模糊的印象...一个实验室，很多仪器，还有..."他突然睁开眼，瞳孔收缩，"镜子。很多很多镜子。"

"我去探路。"杰克突然脱下风衣，露出里面的黑色马甲和衬衫，"既然游戏已经开始，不如好好扮演我的角色——开膛手杰克，不是吗？"他的笑容让卡尔脊背发凉。

"我和你一起。"卡尔说，更多是为了监视这个越来越像游戏中监管者的男人。

最终决定杰克和卡尔先行探查，约瑟夫和奈布留在上面看守尸体——尽管卡尔怀疑这个安排更多是因为奈布不信任约瑟夫单独行动。

石阶又窄又滑，卡尔不得不扶着潮湿的墙壁小心下行。随着深入，化学药剂的气味越来越浓，混合着某种腐朽的气息。

"你相信他吗？"杰克突然低声问道，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

"谁？约瑟夫？"

"那个自称摄影师的人。"杰克轻笑，"地下室有一具和他一模一样的尸体，他却说自己从未来过这里。有趣的故事，不是吗？"

卡尔没有立即回答。手电筒的光照到了通道尽头——一扇金属门，上面用红漆画着一个诡异的符号：一个圆圈里套着倒三角形，与游戏里监管者的标志惊人地相似。

门没有上锁。杰克推开门，卡尔紧随其后，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室内——

"老天..."

这是一个约五十平米的实验室，四周墙壁上确实如约瑟夫所说挂满了镜子，大大小小不下二十面，互相反射形成无限延伸的错觉。实验室中央是一台复杂的机械装置，连着几个玻璃舱，其中一个舱门大开，内部沾满可疑的污渍。

卡尔走近实验台，上面散落着笔记和图纸。他小心地翻开最上面的一本笔记，灰尘飞扬起来。

"'人格覆盖实验第七次记录'，"卡尔念出扉页上的字，胃部一阵紧缩，"'目标：将游戏角色的记忆和人格特质完整植入测试者大脑。方法：通过镜像神经元刺激和电击疗法...'"

"继续。"杰克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专注。

卡尔翻到下一页："'测试者4号表现出强烈的身份认知障碍，开始坚信自己就是游戏中的摄影师约瑟夫·德拉索恩斯。实验取得突破性进展，但测试者4号在最后一次实验中突发狂暴，不得不进行处置...'"卡尔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笔记末尾的日期——正好是两周前。

"所以，"杰克慢悠悠地说，"我们的约瑟夫朋友可能是某个疯狂科学家的实验品，而地下室的尸体...是上一个失败的'约瑟夫'？"

卡尔突然想起什么，快速翻阅笔记，找到了参与者名单。四个名字赫然在列：卡尔·伊索、杰克·里佩尔、奈布·萨贝达、约瑟夫·德拉索恩斯。

"我们都在这个实验里..."卡尔喃喃自语，一阵眩晕袭来。他扶住实验台，突然注意到角落里一个小型监控屏幕，显示着庄园各处的实时画面——包括他们现在所在的实验室。

"他在看着我们。"卡尔低声说，指向屏幕，"庄园的主人，无论他是谁，一直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杰克走近屏幕，好奇地观察着。"有趣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复制游戏角色到真人身上？"

一声尖叫突然从楼上传来——是奈布的声音。

卡尔和杰克对视一眼，立刻冲向通道。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回地下室时，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奈布背靠着墙，军刀指向约瑟夫，而后者跪在那具尸体旁，双手抱头，银发凌乱地散落。

"他疯了！"奈布看到他们，立刻喊道，"他突然开始自言自语，然后试图触碰那具尸体！"

约瑟夫抬起头。"我...我记起来了，"约瑟夫的声音支离破碎，"我记得被绑在那台机器上，电流穿过我的大脑...我记得他们强迫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直到我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我..."

卡尔小心地靠近他："约瑟夫，看着我。无论你想起什么，那可能只是实验造成的虚假记忆。"

"不，卡尔，你不明白。"约瑟夫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生疼，"如果我是实验品，那么你们也是。我们中谁是真的？谁是复制品？或者...我们全都是失败的实验品？"

刺耳的广播声再次响起，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时刻："各位玩家请注意，游戏规则更新：找出你们中的冒牌货，否则所有人都会受到惩罚。计时开始：六小时倒计时。"

四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恐惧和猜疑。卡尔看着约瑟夫泪眼朦胧的蓝眼睛，奈布紧握军刀的发白指节，还有杰克嘴角那抹越来越像开膛手的微笑...

他突然意识到，这不再是一场游戏。这是一场为了生存的残酷博弈，而他们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是玩家还是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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