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梆子刚敲过,应天书院的饭堂里还飘着灶火的余温。
柳清照蹲在灶台边,往最后一碗豆腐脑里撒了把浅褐色粉末,瓷勺碰在碗沿上叮当作响。
"这东西真能治她?"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轻响,杨过不知何时从梁上跃下,玄铁重剑的剑穗扫过她后颈,带起一阵凉风。
他目光落在那碗豆腐脑上,眉峰微蹙,"我瞧着像碾碎的陈皮。"
柳清照没回头,指尖沾了点粉末搓了搓:"不是陈皮,是曼陀罗花混着薄荷根。
梅超风练《九阴真经》走火入魔,体内真气本就乱作一团,这东西一下肚——"她突然抬头,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像两颗星子,"能让她半个时辰内提不起半分内力。"
杨过沉默片刻,抬手摸了摸她发顶翘起的呆毛。
这是他最近才有的小动作,说是"确认林昭没被调包",实则每次都要红着耳尖迅速收回手。
此刻他指节擦过她额角,声音低得像夜风:"若有差池......"
"不会有差池。"柳清照把豆腐脑端到门口石桌上,瓷碗底压着半块冷掉的炊饼——这是故意露的破绽,"她今晚必来。
白天在丐帮没抢到打狗棒,又被我戳穿行踪,此刻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转身时衣角扫过杨过的玄铁剑,"再说了......"尾音突然放软,"你在这儿守着,我怕什么?"
杨过耳尖瞬间烧红,转身跃上房梁的动作带起一阵风,把石桌上的烛火吹得忽明忽暗。
子时三刻,饭堂外的槐树叶子沙沙作响。
柳清照缩在柴房阴影里,看着那团裹在黑布里的影子从院墙上翻进来,动作轻得像片云。
梅超风贴着墙根走,每一步都避开月光,直到石桌上的豆腐脑进入视线——她顿住脚,喉结动了动。
柳清照想起白天在丐帮,这女人躲在窗外时,颈后还渗着她前晚用银针扎的血珠。
此刻她裹着的黑布散发着淡淡尸臭,是长期修炼九阴白骨爪留下的气味。
梅超风终于走到石桌前,枯瘦的手指碰了碰碗沿。
豆腐脑的热气裹着曼陀罗的苦香钻进她鼻腔,她皱了皱眉,却还是舀起一勺送进嘴里。
"甜的。"她低低呢喃,像是在确认什么。
第二勺入口时,她突然捂住胸口——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体内真气像被人拿绳子乱搅,原本顺畅的运转突然卡了壳。
"梅师姐。"
柳清照的声音从柴房传来。
梅超风猛地转头,黑布滑落半张脸,露出左眼那道狰狞的疤痕。
她想提气逃跑,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每挪一步都要费尽力气。
"你......你怎会知道我身份?"她踉跄着后退,撞在石桌上,豆腐脑碗"当啷"落地,白花花的浆汁溅在她鞋面上。
柳清照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把玩着半块炊饼——正是她故意压在碗底的那半块。"梅师姐身上的尸臭味,隔着三条街都能闻见。"她歪头笑,"再说了......"她晃了晃手里的炊饼,"谁会大半夜偷冷炊饼?
分明是盯着这碗豆腐脑来的。"
"找死!"梅超风嘶声尖叫,抬起手就要发九阴白骨爪。
可她刚运起内力,心口就像被人塞了团烧红的炭,疼得她跪倒在地。
一道黑影从房梁上扑下。
杨过落在梅超风身侧,玄铁剑横在她颈前,剑穗上的红绒球几乎要扫到她鼻尖:"动一下,就送你去见陈玄风。"
梅超风浑身剧震,黑布彻底滑落。
她右眼泛着浑浊的光,死死盯着柳清照:"你到底是谁......"
"林昭,应天书院的穷书生。"柳清照蹲下来,和她平视,"不过现在——"她指了指院外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该叫丐帮的黎长老来领人了。"
话音刚落,黎生带着几个丐帮弟子冲了进来。
他手里举着火把,火光映得梅超风脸上的疤痕更加骇人:"好你个梅超风!
当年偷《九阴真经》,如今又来偷打狗棒——给我拿下!"
几个弟子刚要上前,梅超风突然暴喝一声。
她虽然内力紊乱,却拼着反噬的风险强行提气,竟撞开两个弟子,往院外冲去!
"哪里走!"杨过正要追,房梁上突然跃下道身影。
那人穿青布短打,腰间别着把缺了口的菜刀,正是白天在丐帮议事厅见过的曲灵风。
他抬手就是一掌,正击在梅超风后心。
"噗——"梅超风喷出一口黑血,重重摔在地上。
她挣扎着转头看向曲灵风,眼睛里全是不甘:"曲......曲师弟......"
"黄岛主说过,你这种叛徒,活不得。"曲灵风收回手,声音冷得像块冰。
他蹲下来,从梅超风怀里摸出半本泛黄的书册,正是《九阴真经》残页,"当年你偷经叛逃,害师父断了双腿;如今又来搅江湖浑水......"他把书册塞进怀里,"该了断了。"
梅超风的手指在青石板上抓出几道血痕,最终无力地垂落。
她盯着柳清照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原来......原来桃花岛的局......"话音未落,头一歪,没了声息。
黎生擦了擦额头的汗,冲曲灵风抱了抱拳:"多谢曲兄弟出手。"他转头看向柳清照,眼里满是敬佩,"林兄弟,这回真是......"
"等等。"曲灵风突然打断他。
他站起身,目光像两把刀,直戳柳清照的眉心,"林公子。"他摸了摸腰间的菜刀,"梅超风易容成村妇,连丐帮长老都没认出来。
你一个书院书生,怎会知道她是谁?"
饭堂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柳清照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早料到会有这一问,却没料到会是曲灵风先开口。
杨过的手悄悄按在剑柄上,玄铁剑发出轻微的嗡鸣。
曲灵风往前走了一步,菜刀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更巧的是......"他盯着柳清照发顶翘起的呆毛,"十年前曲某藏醉虾时,确实有个小叫花子帮我递过瓦片。"他突然笑了,"那小叫花子左耳垂上有颗红痣,和林公子......"他伸手要掀柳清照的衣领,"一模一样?"
院外突然传来打更声。三更了。
柳清照的心跳得快要冲出喉咙。
她看着曲灵风眼里的审视,突然想起前晚在丐帮,杨过替她挡毒针时说的那句话:"天塌下来我扛着。"
可这次......
她正想着如何应对,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有人在喊:"曲长老!
黄岛主传话,让林公子明日巳时去醉仙居——"
"——他要见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