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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生死就在一线

十七度温差与心动频率

唐瑞升轻轻带上门,客厅的遮光帘被他拉开一角,阳光涌进来,在满地狼藉上投下斑驳的亮斑。

  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声音压得很低:“喂,是家政吗?麻烦来一趟……对,需要深度清洁,地址是……”

  挂了电话,他踢开脚边的空酒瓶,走向厨房。冰箱门被拉开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两层隔板蒙着薄灰,连瓶矿泉水都没有。

  唐瑞升盯着那片冷寂的白,眉头不自觉地皱紧——很难想象,那个平日里连咖啡都要精确到水温的人,是怎么在这样的空荡里熬过五天的。

  他转身抓起玄关的钥匙,关门时特意放轻了动作。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又在他下楼后缓缓熄灭。

  同一时间,市中心医院的病房里,阳光正透过纱窗落在床头柜的康乃馨上。

  贾子彦削苹果的手顿了顿,笑着把果盘往钟妈妈面前推了推:“阿姨您尝尝,这苹果脆得很。”

  钟妈妈接过叉子,眼神却有些恍惚。须书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唐瑞升从超市里买了很多东西,他拎到钟渊公寓的时候,发现家政已经把公寓给打扫干净了。他把空荡荡的冰箱塞满后才放心地离开。

  司徒秋然坐在钟渊的身旁,她的手不知何时被他攥在掌心,他的指节冰凉,力道却大得像要嵌进她的骨头里。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和那克制不住地颤抖。

  “我以为……”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又疲惫,“只要我拼命赚钱给他治病,他就不会走。”

  他低头看着交握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我总觉得,再努力一点就好。演出接得再密些,曲子写得再快些,钱攒得再多些……他就一定能好起来。”

  “可我已经很努力了啊。”这句话出口时,他的声音忽然哽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

  一滴泪砸在她手背上,滚烫的,像颗烧红的星子。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砸在地毯上。

  司徒秋然的心像被一只手攥紧了。她看着他颤抖的睫毛,看着他强撑着却终于崩塌的肩膀,那些没说出口的“我懂”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更用力地回握。

  她的指尖轻轻蹭过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你已经做得很多了。”她轻声说,眼泪也跟着掉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与他的混在一起,“真的。”

  钟渊猛地抬头看她。他的眼睛红得厉害,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洗去了一点颓废,却露出更深的脆弱。月光落在他眼底,像碎掉的玻璃,亮得刺人。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她的掌心能感觉到他滚烫的眼泪,和他急促地呼吸。

  窗外的风卷起窗帘,漏进更多的月光,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银辉里。

  这一刻,没有安慰的话语,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两只紧紧相握的手,两双蓄满泪水的眼睛,和两颗在黑暗里,慢慢靠近、彼此支撑的灵魂。

  仿佛所有的悲伤与无助,都在这交握的温度里,找到了一点点救赎的微光。

  钟渊的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声音却渐渐平缓下来。

  “父亲总说,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是那年夏天去近海捕鱼。”

  他望着虚空,眼神里慢慢浮起些温柔的碎片,“那天浪特别大,他正收网,听见有呼救声——母亲当时跟着同乡的船出来,不小心掉进海里了。”

  司徒秋然静静地听着,手指被他握在掌心,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在一点点回升。

  “他说母亲被他捞上来时,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像只受惊的小鹿。”钟渊的嘴角牵起个极浅的弧度,“可眼睛亮得很,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小声说谢谢。”

  海风的气息仿佛顺着他的声音漫进房间。钟渊说他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渔夫,却会把捕到的最大的鱼留给母亲炖汤;说母亲总嫌海边风大,父亲就亲手给她做了件厚厚的棉斗篷,蓝布面,里子缝着柔软的芦花;说他们住的小渔屋,墙上永远挂着母亲绣的海带,窗台上永远晾着父亲捡的贝壳。

  “母亲总说,那天掉进海里时,她以为自己要死了。”钟渊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看见父亲跳下来的瞬间,突然就不怕了。”

  月光移到他脸上,照亮他睫毛上未干的水汽。他望着窗外,眼神里不再是浓重的悲伤,而是像被潮水漫过的沙滩,留下些温柔的痕迹。

  司徒秋然静静地听着,忽然觉得那些关于“努力”的沉重,好像在这些细碎的往事里,被海风悄悄吹散了些。

  她想起钟渊父亲的照片,那个眉眼温和的男人,大概也像这样,说起妻子时,眼里会盛着整片海的星光吧。

  而此刻,握着她的手的这个人,正把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轻轻摊开在她面前。

  空气里的酒气似乎淡了些,远处隐约传来保洁员收拾客厅的轻响。

  钟渊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画着圈,像在描摹一片看不见的海。

  “小时候家里有个旧搪瓷缸,印着褪色的海鸥。”

  钟渊忽然笑了笑,那笑意很轻,却像春风拂过冻了一冬的湖面。

  “每天早上父亲都会先给母亲冲杯红糖姜茶,他总说海上风大,母亲身子骨弱。”

  钟渊记得父亲粗糙的手掌捧着搪瓷缸的样子,掌心的温度透过缸壁传到母亲手里。

  两个人的手指偶尔碰到一起,母亲会低下头笑,父亲就咧着嘴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阳光。

  “父亲捕鱼回来,渔网里总会多些亮晶晶的东西。”钟渊的声音放得更柔了,“有时是贝壳,他会仔仔细细洗干净,串成项链给母亲;有时是小螃蟹,举着钳子横着走,母亲吓得躲在他身后,他就笑得直不起腰,然后把螃蟹放回海里。”

  “有次台风天,父亲在海上漂了两天两夜才回来,浑身湿透,渔网破了好几个洞,却紧紧护着怀里的布包。打开一看,是条红裙子,海水泡得颜色发暗,却是镇上供销社最贵的那种。母亲抱着裙子掉眼泪,父亲就挠着头说:看见橱窗里挂着,觉得你穿肯定好看。”

  钟渊还想起自己第一次学骑自行车,摔在巷口的石板路上,膝盖擦出了血。父亲跑过来,没先看他的伤口,反而蹲下来揉了揉自行车的龙头,皱着眉说:“这铁家伙怎么不长眼,把我儿子磕疼了。”说着就把他背起来,宽厚的肩膀颠得很稳,后背的汗味里混着海风和鱼腥味,却是他小时候最安心的味道。

  “有次我半夜发烧,渔村里的医生不在。”钟渊的喉结动了动,“父亲背着我往镇上跑,那路坑坑洼洼的,他深一脚浅一脚,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我趴在他肩上,听见他喘气的声音像风箱,却还在跟我说‘别怕,爸在’。”

  司徒秋然静静地听着,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渐渐松了些,却多了种温柔的力道。

  原来现在这个被悲伤困住的男人,一直都是被这样满溢的爱包裹着长大。

  那些父亲对母亲的好,对他的好,像一颗颗埋在心底的种子,就算经历了风雨,也依然在记忆里发着光。

  钟渊的声音时断时续,那些关于父亲的碎片——雨天里背着他走过积水的宽厚脊背,深夜里为母亲修缝纫机的昏黄灯光,还有把最大的螃蟹腿偷偷塞进他碗里的狡黠眼神——都在晨光里慢慢清晰起来。

  司徒秋然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递过一杯温水,或是在他声音哽咽时,轻轻拍一拍他的手背。

  她的裙摆早已被地毯上的灰尘染成了浅灰色,可看着钟渊眼里慢慢褪去的空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暖暖的。

  天快亮时,钟渊停了下来,望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时,司徒秋然走进空荡荡的厨房。保洁员已经把客厅收拾干净,冰箱里塞满了唐瑞升买来的新鲜食材。

  她找出锅,烧了水,下面,卧蛋,又切了细细的牛肉丝和葱花,学着记忆里母亲的样子,往汤里撒了点白胡椒粉。

  钟渊出来时,换了身干净的棉睡衣,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司徒秋然弯腰盛面的背影,晨光从她发梢溜过,在地板上投下细小的金斑。

  “面好了。”她转过身,把冒着热气的碗递给他。牛肉面的香气混着淡淡的葱花味,在安静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他坐在餐桌旁,慢慢地吃着。面条很筋道,汤头带着点微辣的暖意,熨帖着空了太久的胃。

  司徒秋然坐在对面,托着下巴看着他,晨光落在她睫毛上,像栖着细碎的光。

  吃完最后一口汤,钟渊放下碗,眼里的红血丝淡了些,疲惫却实实在在地涌了上来。他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却比来时稳了许多。

  “去睡吧。”司徒秋然扶了他一把。

  卧室里的床单已经被保洁员换过,带着淡淡的阳光味。钟渊躺下时,眼睛闭了又睁,看着坐在床边的司徒秋然,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的眉头还微微蹙着,呼吸却渐渐平稳下来,像个终于卸下重担的孩子。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一道温柔的光带。司徒秋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轻手轻脚地站起身。

  客厅的时钟指向六点,楼下传来第一声鸟鸣。她走到玄关,换鞋时回头望了一眼卧室的门,门缝里露出的晨光。

  轻轻带上门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会好起来的。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起,又缓缓熄灭。晨光漫过楼梯扶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早上九点钟渊睁开了眼,他只睡了四个小时。短暂的睡眠让他整个人的精神变得特别恍惚,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

  才慢慢坐起身,脑子里像塞着团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分不清是梦还是醒。

  中午十一点,司徒秋然提着保温桶站在钟渊家门口。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门就开了。

  他没反锁?

  客厅里空荡荡的,阳光在地板上投下窗格的影子,安静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放下保温桶,喊了声:“钟渊?”

  没得到任何回应。

  保温桶里的糖醋排骨还冒着热气,是她早上特意去菜场挑的肋排,炖得酥烂,裹着琥珀色的酱汁。

  她走到卧室门口,门虚掩着,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昨晚她放在床头柜的温水杯空了。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猛地沉了下去。

  “钟渊?”她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地发颤。

  手机被她从口袋里摸出来,指尖冰凉,好几次按错了号码。唐瑞升的电话接通时,她听见自己的呼吸乱得像团麻:“唐瑞升,你见过钟渊吗?他不在家……”

  “没啊,我一早就去医院看阿姨了。”唐瑞升的声音透着诧异,“怎么了?”

  挂了电话,她又打给贾子彦,打给须书远,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

  最后一个电话挂断时,手机从掌心滑下去,“咚”地撞在茶几上,屏幕亮着,映出她苍白的脸。

  昨天他说的话突然钻进脑子里——“有很多个瞬间,我都想跟随父亲的脚步一起离开”。

  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他会去哪里?那个沉默的、脆弱的、刚刚卸下一点防备的钟渊,会去哪里?

  她冲出公寓,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慌乱的脚步一路亮上去。

  阳光刺得她眼睛发酸,她站在楼下的香樟树下,茫然地看着四周——街对面的咖啡馆,拐角的便利店,远处的公交站台……哪里都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风卷着香樟叶落在她脚边,她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告诉她?无数个念头在心里打着转,最后都化作铺天盖地的恐慌。

  “钟渊……”她对着空荡的街道,轻轻喊了一声,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突然她想起昨天钟渊口中一直提到的渔村和大海,她拿出手机查到最近的大海然后打车去高铁站买了车票。

  车窗外的绿田飞速倒退,高铁钻进隧道的瞬间,车厢骤然暗下来。

  她摸到口袋里的薄荷糖,拆开一颗塞进嘴里,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却压不住心口那团越来越沉的慌。

  她想起钟渊最后看她的眼神,像溺水者望着远去的船,有话没说出口,只剩一片死寂的绝望。

  手机屏幕亮着,地图上那个靠海的小村落还在几百公里外。窗外的光线忽明忽暗,掠过成片的厂房和陌生的城镇,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

  她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边缘的裂缝,指甲陷进塑料里,微微发疼。

  海风吹起来会是什么味道?钟渊说过,咸涩里带着鱼汛的腥气,他小时候总在沙滩上捡贝壳。可现在,那片海会不会变成吞噬他的深渊?

  邻座的小孩在哭闹,母亲低声哄着,奶瓶碰到小桌板发出轻响。司徒秋然深吸一口气,薄荷的清凉在肺里打了个转,又变成温热的气呼出来,在玻璃上凝成一层薄雾。

  她伸手擦掉,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下一站,临……”广播里的女声平稳无波。她猛地坐直,指尖冰凉,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快又重,像要撞破肋骨冲出去。

  还有四十分钟,就能闻到海味了。她只希望,还来得及抓住那个总把心事藏在海浪声里的人。

  高铁站的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扑在脸上,司徒秋然的帆布鞋踩过站台瓷砖,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出站口,在海边她视线扫到那辆熟悉的银灰色轿车正斜停在沙滩上。

  副驾座的车窗开着半扇,一件白色牛仔外套搭在后视镜上,衣角被海风卷得猎猎作响,旁边还散落着一双沾了沙粒的白色运动鞋。

  海就在眼前了。灰蓝色的浪卷着白沫撞向礁石,发出沉闷的轰鸣。她看见远处的浪涛里有个模糊的人影,正随着波峰往下沉,像一片被海水泡透的纸。

  “钟渊!”

  她的声音被风撕成碎片。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硌到掌心,那点重量在此刻变得无比累赘,她反手就将它掼在沙地上,屏幕撞碎的脆响混着浪声消失不见。

  下一秒,她已经踩着沙子冲进浅滩,海水瞬间浸透了裙摆,冰凉的咸涩顺着脚踝往上爬,没过膝盖时,她踉跄了一下,却还是疯了似地往前扑。

  冰冷的海水灌进鼻腔,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她抓住他时,他的身体已经冷得像块礁石,双臂无力地垂着,被浪头推得左右摇晃。

  司徒秋然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岸边拖,海浪一次次将他们往回拽,她的指甲深深抠进他湿透的衬衫里,指节泛白,喉咙里涌上咸涩的铁锈味,却死死咬着牙不肯松劲。

  终于在离礁石不远的地方把他拖上岸,沙粒黏在他苍白的脸上,嘴唇冻得发紫。

  司徒秋然跪坐在他身边,手抖得几乎按不住他的胸口。她扯开他湿透的衣领,掌心贴上他冰凉的皮肤,一下,又一下,用力按压着。

  海浪漫上来,没过她的小腿,裙摆在沙地上拖出深色的痕迹。

  “钟渊!醒醒!”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的气音混着海风飘走。

  俯身做人工呼吸时,她闻到他嘴里的海水味,咸得发苦。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能感觉到他皮肤下微弱的搏动,像风中残烛。

  “不要……”她的眼泪砸在他脸上,和海水混在一起,“拜托了……拜托……”

  掌心下的胸膛依然没有起伏,她加大了力气,指骨撞得他的肋骨生疼,仿佛这样就能把他从那个冰冷的世界里撞回来。

  司徒秋然的胳膊开始发酸,肩膀因为用力而颤抖,可她不敢停。海浪退了又涨,漫过她的手背,带着细碎的沙粒,像在无声地拉扯。

  她看着钟渊紧闭的眼,睫毛上挂着水珠,突然俯下身,额头抵着他的锁骨,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誓言:

  “不要……钟渊,你看看我……”

  风卷着浪声涌过来,把她的话揉碎在沙滩上。她抬起头,继续按压着他的胸口,掌心下那一点点微弱的起伏,忽然成了这无边暮色里,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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