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上的倒影

蝉鸣撕开盛夏午后的寂静时，林隐棠正将课本往书包里塞。教室后排传来桌椅挪动的声响，她手指顿了顿，偷偷往玻璃窗上瞥了一眼。

倒影里，江驰舟单手撑着课桌起身，校服袖口滑落露出腕骨，细碎的阳光穿过他蓬松的发梢，在睫毛下投出一片阴影。他抱着篮球晃到她桌前，篮球鞋底与地面摩擦出刺啦声响：“走啊，陪我去小卖部买水。”

这是他们认识的第十五年。从幼儿园抢橡皮的冤家，到小学同桌时互相画三八线，再到现在并肩走过的初中走廊，林隐棠总觉得江驰舟像团永远烧不熄的火，而自己是躲在阴影里的灰。

“我还有作业。”她低头把最后一支笔塞进笔袋，心跳却不受控地加快。其实作业本早就写完了，可每次和他单独相处，她总怕自己说错话，暴露出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作业能有我重要？”江驰舟弯腰凑近，身上带着淡淡的洗衣粉和汗水混合的味道，“老班说今天体育课自由活动，我教你投篮好不好？”

林隐棠攥紧书包带，喉咙发紧。上周体育课，她看见江驰舟和隔壁班女生有说有笑地练习三步上篮，当时攥着矿泉水瓶的手，生生把塑料瓶捏出了褶皱。

“我不想学。”她别开脸，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江驰舟却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课桌，整个人将她困在座位与墙壁之间。林隐棠吓得抬头，撞进他漆黑的眼底，那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林隐棠，你最近是不是躲着我？”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昨天放学不等我，前天说要去图书馆，大前天......”

“没有！”她慌忙否认，耳尖通红。其实这些借口都是为了逃避，逃避每次对视时加速的心跳，逃避他对所有人都温柔却独独对她特别的错觉。

江驰舟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直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个东西丢在她桌上。林隐棠低头，发现是盒草莓味的牛奶，盒身上还贴着张便利贴，歪歪扭扭写着：“给不爱喝纯牛奶的胆小鬼”。

“明天篮球赛，记得来看。”他转身时，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将她整个笼罩，“要是看不到你，我就故意投不进球。”

林隐棠攥着牛奶盒追到教室门口，只看见江驰舟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的背影。微风掀起他后颈的碎发，她突然想起去年校庆，他也是这样穿着白衬衫在台上弹吉他，而她站在台下，把那句“我喜欢你”悄悄融进鼓掌声里。

回到座位，她小心翼翼打开牛奶盒，发现盒底还有行小字：“笨蛋，下次换你请我喝奶茶”。阳光穿过玻璃窗，在字迹上镀了层金边，林隐棠望着那行字，眼眶突然有些发烫。

或许，这场漫长的暗恋，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这场藏在时光褶皱里的心事，终于要被某个莽撞又炽热的少年，彻底摊开在阳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