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雷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水汽弥漫。沈槐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加班赶一份报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江烬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古籍(疑似上次巫族老者留下的建议读物),神情专注,偶尔翻过一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空气有些闷热。沈槐敲完一段,觉得口干舌燥,习惯性地起身去开冰箱。冰箱门打开的冷气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目光精准地落在角落那盒新买的、裹着厚厚巧克力脆皮的冰淇淋上。她伸手就去拿。
“沈槐。”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不赞同的意味。
沈槐动作一顿,回头。江烬不知何时已放下书,墨玉般的眼瞳正看着她,眉头微蹙:“你这两天有点咳嗽。”
“就吃一点点!”沈槐试图挣扎,晃了晃手里的冰淇淋盒,“天气太闷了嘛,降降温!”
“降温可以喝温水。”江烬站起身走过来,态度温和却不容置疑,伸手轻轻按住了冰箱门,“或者常温酸奶。这个,不行。”他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她手里的冰淇淋盒,语气平静地陈述事实,“你昨晚咳醒过。”
沈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为你好”三个字的俊脸,再看看手里散发着诱人凉气的冰淇淋,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委屈突然涌了上来。这几天工作压力大,睡眠不好,嗓子是有点不舒服,但连吃口冰淇淋的自由都没有了吗?他管得也太宽了吧!
“我就想吃!”沈槐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点,带着点赌气,抱着冰淇淋盒不撒手,“一点冰淇淋而已,能怎么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别过脸,不去看他。
江烬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熬夜和委屈所致)和倔强的侧脸,眉头蹙得更紧。他理解她压力大,但放任她吃冰只会加重不适。他试图讲道理:“咳嗽会难受,喉咙会痛。听话,明天好一点再吃。” 他伸手想去拿她怀里的冰淇淋盒。
“不要你管!”沈槐猛地后退一步,像只护食的小兽,把冰淇淋盒抱得更紧,声音带着明显的火气,“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又不是医生!” 说完,她抱着冰淇淋盒,气冲冲地转身就往自己卧室走,“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还落了锁!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哗哗的雨声。江烬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墨玉般的眼瞳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担忧、无奈,还有一丝被她抗拒和话语刺到的微痛。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古籍,走回单人沙发坐下。书页重新被翻开,但他的目光却久久没有落在字上,只是看着窗外的雨幕,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
冷战,开始了。
沈槐在房间里生闷气,抱着冰淇淋盒,越想越委屈。她知道他是关心她,可那种被管束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工作不顺,连吃口喜欢的冰淇淋都要被限制…她烦躁地把冰淇淋塞回小冰箱(卧室里有个迷你冰箱),扑到床上用枕头蒙住头。
江烬则坐在客厅,书页停在那一页再没翻动。他听着卧室里隐约传来的、带着点鼻音的细微抽气声(沈槐委屈哭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他想去敲门,想道歉,但想到她刚才抗拒的眼神和那句“不要你管”,伸出的手又默默收了回来。他怕他的关心,此刻对她来说只是另一种压力。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和窗外的雨声中缓慢流逝。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沈槐哭累了,也气累了,觉得口渴得厉害。她吸了吸鼻子,从床上爬起来,想去客厅倒杯水。眼睛还有点肿,心情依旧低落。
她拉开卧室门,低着头往外走,看也不看客厅方向。
与此同时,客厅里的江烬听到开门声,几乎是立刻抬起了头。他看到沈槐红肿的眼睛和低落的模样,心口一窒,下意识地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抿紧了唇,只是目光紧紧追随着她,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
沈槐走到客厅中央的茶几旁,目光扫过桌面,想找纸巾擤鼻涕。桌面有点空,纸巾盒在沙发另一头的小边几上。
她心里想着:【纸巾…】
念头刚起——
嗡!
她左手掌心那枚并蒂樱花纹,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几乎同一时间,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江烬,右手掌心也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悸动。
下一秒!
放在沙发那头小边几上的纸巾盒,毫无征兆地、猛地一震!紧接着,在沈槐和江烬惊愕的目光中,纸巾盒旁边那包没拆封的、红彤彤的酸辣粉调料包(昨天外卖剩的),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抽起,嗖地一下飞了过来!它划过一个低矮的抛物线,无比精准地、带着点“泄愤”般的力道,“啪”地一声,直接砸在了沈槐摊开准备接纸巾的手心里!
沈槐:“???”
江烬:“!!!”
空气仿佛凝固了。沈槐呆呆地看着手里这包红得刺眼的辣椒包,再看看远处纹丝不动的纸巾盒,完全懵了。江烬也震惊地看着那包“精准投递”的辣椒包,墨玉般的眼瞳里满是错愕。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新的紊乱又开始了!
江烬因为震惊和懊恼(契约怎么乱成这样?),下意识地抬手想揉眉心。就在他抬手动作的瞬间——
放在他膝盖上那本厚重的古籍,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书页哗啦啦一阵乱响,整本书猛地向上弹跳了一下!然后,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推了一把,嗖地一下朝着江烬的胸口就砸了过来!
砰!
书脊结结实实撞在江烬胸口,力道还不小!饶是他身体素质好,也被撞得闷哼一声,身体向后撞在沙发靠背上!
“江烬!”沈槐惊呼出声,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
然而,更混乱的还在后面!
沈槐因为担心江烬被书砸到,心里急切地想:【他没事吧?快看看他!】
念头刚起——
嗡!掌心樱印又跳!
茶几上那个沈槐刚刚放下的玻璃水杯,猛地一颤!杯子里剩下的半杯水剧烈摇晃,眼看就要泼洒出来!
江烬这边刚被书砸得胸口发闷,看到水杯要倒,心里立刻闪过:【扶住杯子!】
嗡!他掌心也是一跳!
那摇晃的玻璃杯仿佛被两股力量同时拉扯!它先是剧烈地向左倾斜,水泼出来一小半,接着又猛地向右回正!最后像个不倒翁一样在茶几上疯狂地来回晃荡了好几圈,杯底和玻璃桌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水花四溅!
整个客厅一片狼藉!辣椒包躺在沈槐手心,古籍砸在江烬胸口,水杯在茶几上跳着诡异的舞蹈,水渍蔓延……而两人掌心那枚并蒂樱印,此刻正不受控制地、交替闪烁着微弱却混乱的光芒,像是两个闹别扭的小家伙在互相较劲!
看着这堪比灾难现场的一幕,看着对方脸上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震惊、错愕、无奈,还有那掩饰不住的担忧……
“噗嗤——”
沈槐没忍住,看着江烬胸口那本厚重的古籍和他难得一见的狼狈表情,再看看自己手里那包“天降”的辣椒包,以及茶几上那个疯狂摇摆的“舞杯”……一股强烈的、荒诞的喜感瞬间冲散了所有的委屈和火气,她捂着嘴笑出了声!
这一声笑,如同打破了魔咒。
江烬看着她笑弯了腰,再看看自己胸口的书和混乱的茶几,紧绷冷硬的神情也如同冰雪消融,一丝无奈又好笑的表情爬上他的嘴角,墨玉般的眼底也漾开了浅浅的笑意。
两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着对方,又看看这一片狼藉的客厅,再看看彼此掌心还在微微闪烁、却不再混乱搏动、而是趋于同步温和跳动的樱印……
所有的冷战、别扭、委屈,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被这契约失控带来的滑稽场面冲得无影无踪。他们同时感受到了掌心樱印传递来的、此刻同步的情绪——哭笑不得的无奈,还有那份失而复得的、对彼此的关切。
沈槐擦掉笑出的眼泪,走到江烬面前,伸手把他胸口的书拿开,又自然地拿起茶几上那张(终于被正常力量“召唤”过来的)纸巾,擦了擦他衬衫上被水溅湿的一小块地方。
“还生气吗?”她小声问,带着点鼻音,但眼底已满是笑意。
江烬握住她擦拭的手,掌心并蒂樱印紧贴,传来温润而稳定的共鸣。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温和:“不气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冰淇淋…明天如果真不咳了,可以吃一小块。”
“真的?”沈槐眼睛一亮。
“嗯。”江烬点头,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眸子,再想想刚才那包砸过来的辣椒包和跳舞的水杯,眼底的笑意更深。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残留的一点湿润,“不过,下次…契约闹脾气之前,我们能不能先好好说话?”
沈槐用力点头,扑进他怀里,脸颊埋在他带着书墨和淡淡水渍气息的胸口,闷闷的声音传来:“嗯!我也错了…不该乱发脾气,也不该说‘不要你管’…” 她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和掌心樱印传来的安稳暖意,小声嘟囔,“就是…它这‘小情绪’闹得也太夸张了吧?”
江烬拥着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看着窗外渐渐转小的雨,以及客厅里这一片温馨又混乱的“战场”,低沉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了然与温柔:
“大概是因为…它感受到了我们情绪太激烈。”
“越是在乎,共鸣越强,失控起来…动静就越大。”
这场因关心而起、由契约“小情绪”闹剧终结的冷战,最终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在两人相拥的身影和掌心同步的温热中,化为了羁绊加深的甜蜜注脚。原来,契约的紊乱,并非故障,而是灵魂深处强烈共鸣的另一种表达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