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深秋的音乐节在奥林匹克公园举行,程阳作为青年钢琴家代表受邀参加。演出前一天,他提前到达北京,喻晴去车站接他。
站台上,程阳穿着深灰色风衣,拖着一个小行李箱,在人群中格外醒目。看到喻晴,他快步走来,不顾周围的目光将她拥入怀中。
"想死你了。"他在她耳边低语。
喻晴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淡淡药香,混合着火车车厢的气息,莫名安心。"酒店订好了吗?"
"嗯,离你学校不远。"程阳牵起她的手,"明天上午彩排,下午演出,之后我们有两整天的时间。"
他们打车直接去了酒店。放下行李后,程阳提议去校园走走。秋日的北师大校园美得像幅画,金黄的银杏叶铺满小路,踩上去沙沙作响。
"真羡慕你的学校。"程阳仰头看着古老的建筑,"音乐学院虽然专业,但少了几分人文气息。"
喻晴带他参观了图书馆、文学院和最喜欢的咖啡馆。路上遇到几个同学,好奇的目光在程阳身上停留。喻晴大方地介绍:"我男朋友,程阳,上海音乐学院的钢琴家。"
"别这么称呼我。"离开后程阳不好意思地说,"我还差得远呢。"
"迟早的事。"喻晴骄傲地说,"维也纳银牌得主呢。"
下午他们去了喻晴常去的书店。程阳在音乐理论区流连忘返,喻晴则挑选了几本新出的诗集。结账时,程阳突然指着柜台旁的公告板:"看这个。"
那是一张小型音乐沙龙的宣传单,地点在一家名为"蓝调"的咖啡馆,时间是今晚七点。
"想去吗?"喻晴问。
程阳点头:"听说北京的独立音乐圈很有特色,正好取取经。"
晚上,他们按地址找到了藏在小胡同里的"蓝调"咖啡馆。场地比想象中还小,只能容纳二十多人,但氛围温馨。演出者是一支名为"纸船"的独立乐队,风格介于民谣和爵士之间。
中场休息时,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走过来:"请问是程阳吗?"
程阳惊讶地点头。男子自我介绍是中央音乐学院的周教授,在维也纳比赛时当过评委。
"你的《星河》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周教授热情地说,"没想到在北京遇到你。"
他们聊了几句音乐节的事,周教授突然问:"有没有兴趣来中央院?我们正在筹备一个青年艺术家培养计划,你很适合。"
喻晴看到程阳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暗淡下去:"我在上海院挺好的,而且...我的身体状况..."
"我听李教授提过你的情况。"周教授理解地点头,"但这个计划很灵活,会根据个人情况调整课程强度。考虑一下?北京的音乐资源毕竟更丰富。"
回酒店的路上,程阳异常沉默。
"在想周教授的提议?"喻晴轻声问。
程阳叹了口气:"上海那边对我很好,李教授特别照顾我的身体状况。但中央院的平台确实更大..."
"你担心身体吃不消?"
"不只是这个。"程阳停下脚步,"如果去中央院,就能常常见到你了。但转学手续复杂,又要重新适应环境..."
喻晴握住他的手:"别急着决定,先完成明天的演出再说。"
音乐节当天阳光明媚。喻晴坐在前排,看着程阳在舞台上从容不迫地演奏。他选择的曲目是改编版的《晴空》与《星河》,两首曲子串联起来,讲述了一个关于相遇与成长的故事。
演奏结束时,掌声经久不息。程阳鞠躬致谢,目光与喻晴相遇时,他悄悄眨了眨眼。
演出后的小型庆功宴上,周教授再次找到程阳,详细介绍了培养计划的内容。喻晴在一旁听着,逐渐理解了这个机会的分量——包括国际大师课、演出机会甚至可能的唱片录制。
"我需要和现在的导师商量一下。"程阳最后说,"非常感谢您的赏识。"
回酒店的路上,程阳异常兴奋,不断谈论着计划的种种可能。但到了半夜,喻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打开门,程阳脸色惨白地靠在门框上:"抱歉...能陪我去趟医院吗?胸口有点闷..."
急诊室的灯光刺眼而冰冷。医生检查后说是轻微的心律不齐,可能由过度疲劳引发,需要留院观察。
"我就知道不该来音乐节。"程阳躺在病床上,懊恼地说,"彩排加上演出,强度太大了。"
喻晴握着他插着输液管的手:"别这么说,演出很成功。"
"但代价是什么?"程阳苦笑,"每次我以为自己已经和正常人没两样,身体就会提醒我别做梦了。"
天亮前,程阳的情况稳定下来。主治医生是个和蔼的中年女性,查看过程阳的病历后,她直言不讳:"年轻人,你的心脏功能只有正常人的70%,这种高强度演出生活不适合你。"
程阳的表情变得僵硬:"但我一直在控制..."
"短期也许没问题,长期呢?"医生翻看着检查报告,"音乐事业固然重要,但生命更重要。你需要做出选择。"
医生离开后,病房陷入沉默。窗外,朝阳正缓缓升起,给北京的天空染上橘红色。
"程阳..."喻晴不知该说什么。
"我没事。"程阳勉强笑了笑,"早就习惯了这种'温馨提示'。"
但喻晴看得出他眼中的光芒暗淡了许多。那个在舞台上神采飞扬的钢琴家,此刻只是一个疲惫的病人。
出院后,程阳取消了剩余行程,提前返回上海。火车站分别时,他紧紧抱住喻晴:"别担心,我会和医生商量,找到平衡点。"
喻晴点头,却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回学校的路上,她不断回想医生的话和程阳黯淡的眼神。那个总是谈论未来、充满梦想的程阳,似乎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真正的怀疑。
一周后,程阳打来电话,声音比往常轻快:"我和李教授、主治医生开了三方会议,制定了新的计划!减少公开演出频率,专注作曲和教学方向,这样既能继续音乐事业,又不会过度消耗体力。"
喻晴松了口气:"太好了!那中央院的邀请..."
"我婉拒了。"程阳平静地说,"上海的环境我更熟悉,医疗资源也安排好了。再说..."他轻笑一声,"高铁四小时就能见到你,足够了。"
挂断电话,喻晴走到窗前。秋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面上,照亮了程阳送她的那对音符耳钉。她突然明白,真正的爱情不是轰轰烈烈的牺牲,而是在现实与梦想间找到平衡,让彼此都能好好活着,好好相爱。
也许他们的未来依然充满不确定性,但此刻,喻晴决定珍惜每一刻能听到他心跳声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