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处逢生

或许读过罗琳《哈利·波特》系列的人都知道，“迷情剂”生不出真爱，只会酿造悲剧。而谢砚寒，就像被扔进这荒诞药剂炮制出的漩涡中心，从出生起，便要和扭曲的命运死磕。

她身形单薄得像张纸，乌发随意束在脑后，碎发黏在脸颊——被晒出的麦色皮肤，让她在城里孩子堆里像只落单的麻雀。最打眼的是那双眼睛，清亮亮的，可暮色漫进教室时，里头会漫出和年纪不搭的忧郁，像藏着说不完的事儿。嘴唇总抿成条倔强的线，仿佛要把所有委屈都咬碎咽下去。

回溯到十年前A市的小饭馆，黄昏将油腻的玻璃染成暖黄。从妈妈口中，谢砚寒知晓了往事：当年媒婆硬把穿着像发皱树桩般的谢崇礼，和因催婚而眉眼无光的漂亮女子苏宁，凑到了一起。那时，她还在苏宁腹中，就成了这凑合婚姻结出的“赠品”，降生在土坯房，伴着父母摔碗吵架声成长，如同被“迷情剂”错配出的悲剧。

每当瓷片溅落脚边，谢砚寒便默数父母吵架的声浪，把自己缩成能嵌进墙缝的影子。谢崇礼急了会闷头抽烟，火星一明一灭，映着他木讷的脸；苏宁则会摔碗，那脆响似玻璃碴扎进耳膜——数到第13声时，她瞥见爸爸的烟头烫穿了桌角。争吵停歇后，屋内死一般寂静，压抑得能把人化在空气里，这“迷情剂”失控的副作用，将家变成了困住她的笼子。

三年级的那个黄昏，谢砚寒想学小品里的脏话逗乐同学。笑声响起的瞬间，她以为摸到了融入集体的窍门，却未料到，书包链扣硌出的疼，已预兆了往后三年的噩梦。杨绾鹤抢她鞋扔向草丛时，指尖划过链扣，眼神凶狠——这链扣里，藏着能摧毁她“反抗”的秘密。光脚踩进荆棘丛找鞋，血珠滴在链扣上，与诊断书渗出的泛黄药水痕融成同色，这是她和命运死磕的第一个印记。

四年级模拟考，数学老师戴着方形眼镜，泛着冷光的镜片后，是全班噤声的安静。“发卷子——”每念一个名字，教室里便响起一阵抽气声。谢砚寒盯着前排同学后背，心蹦到嗓子眼，脸烫得能煎熟鸡蛋。“谢砚寒，二十一名，78分。”老师抬眼时，失望似要压碎镜片，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就这一眼，将她的愧疚钉死在原地。

回家路上，书包里的卷子像块烧红的炭。推开门，谢崇礼粗糙的手掌拍在桌上，震得铅笔盒直晃：“隔壁小辉满分！你才78？”黝黑的脸皱成苦瓜，恨铁不成钢的唾沫星子溅在她脸上——在他心中，读书是穷孩子唯一出路，女儿考成这样，似要摔碎全家希望。苏宁把熬好的中药墩在桌上，药渣跟着晃：“喝！补补脑！下次全科第一，咱穷人……没别的路！”声音硬如石头，可谢砚寒瞅见她转身时，眼角悄悄滑落的泪——那是妈妈藏起的、对女儿未来的担忧。她捏着碗，药渣在碗底堆成山，像父母压在她身上的期待，她把眼泪和着药咽下，任苦涩渗进每根骨头——这是她与家庭“为你好”的无声战争。

在学校，杨绾鹤、赵昭蚀、邹霁刃如悬在头顶的乌云。杨绾鹤家有钱，在班里横得像螃蟹，抢鞋时链扣刮伤她手背，血珠渗进LV书包带——这姑娘早发现了链扣里的秘密。赵昭蚀像跟屁虫，把她堵在地下车库，叫人架着往她脸上糊泡沫，她攥紧拳头数到十，把哭腔咽回去——要记住这屈辱，日后加倍奉还。邹霁刃成绩好，心肠却黑，把她课本藏在男厕所窗台，看她急得团团转，笑得肩膀直抖，她盯着窗台脏手印，默默记住这张脸。

这伙人之前还逼得自闭症女生退学，谢砚寒记得那姑娘在校门口蜷成一团哭，眼泪洇湿校服——如今，绝望也缠上了她。她觉自己被“迷情剂”困在黑牢，寻不到一丝光。同学们都装作看不见，偶尔有同情的眼神，也被杨绾鹤的瞪视吓得缩回去。学校像台没感情的机器，按部就班上课考试，对暗处的霸凌视而不见。

无数个哭湿枕头的夜过后，谢砚寒心里拱出股倔强劲儿——课本里那些咬着牙翻盘的人，不都从泥里往外爬？她开始频繁往老师办公室跑，不管老师惊讶的眼神，不顾同学背后的舌根嚼动。夜里，写完作业，便用手电筒往被窝一照，借着微光，把知识点硬往脑子里塞。再遇杨绾鹤抢鞋，她梗着脖子瞪回去：“你再碰我试试！”杨绾鹤没料到这只“麻雀”敢啄人，慌得后退半步——就这半步，让她望见希望在眼前闪现。

这些反抗如萤火虫的光般微小，可她明白，攒够了便能烧穿“迷情剂”的牢笼。直到某天整理房间，她撞见妈妈藏在衣柜最深处的诊断书，泛黄纸页上“先天性心脏病”的字样刺得她眼疼——原来家庭“为你好”的背后，竟藏着能将她拽回深渊的更大骗局。而链扣里的诊断书碎片，与书包夹层杨绾鹤LV包上的血痕，让她惊觉：霸凌者抢鞋、妈妈藏诊断书、自己总考不高的数学卷，早已被命运缝成同一张网。

谢砚寒攥紧书包带，练习题边角将掌心硌出红印，她把红印按在诊断书上，洇出暗红的誓约。家里堆成山的卷子，父母深夜查作业时皱成“川”字的眉头，与学校的欺辱绞成绳索，勒得她喘不过气。但此刻，她要借这些光，为自己拼出条出路，让欺负她、困住她的人知道：被“迷情剂”摆弄的人生，她偏要活出不一样的滋味。